OR3-EP2：激流（19）

盡管麥克尼爾迅速地關閉了痛覺感知，被這等堪稱人形坦克的怪物正面攻擊帶來的損傷依舊嚴重地影響了他的身體狀態。整個視野被大大小小的警報提示窗占滿，以至于他險些看不到正在逐漸逼近自己的敵人。能夠悄無聲息地來到這裏並自負地使用近戰兵器襲擊他的這名朝軍戰士不會是等閑之輩，麥克尼爾此前從未見過哪個普通朝軍士兵身上裝備了光學迷彩或外骨骼。米拉還在裏面為了喚醒曹中士而努力著，既然麥克尼爾誇下海口會保證治療過程的安全，他不會輕易地放棄自己的承諾。

他開始仔細地打量起自己的敵人來。麥克尼爾一向認為朝軍士兵普遍顯得瘦小，那些又瘦又黑的士兵在麥克尼爾眼中僅憑數量優勢（和國外進口的裝備）才能壓制韓軍，而現在他見到了自這場戰爭爆發以來在視覺上對他造成最大衝擊的一名旗鼓相當的對手。眼前的朝軍戰士壯實得如同彼得·伯頓，手中提著一根纏繞著金屬線的棍棒，每在地面上邁出一步都會發出明顯的響聲。這樣的敵人一定接受了某些特殊任務，他的外表和體型說明了一切。

“就算這家夥是完全義體化的生化人，能配得上這套打扮的士兵也不會是普通貨色。”

麥克尼爾在電光火石的刹那間做出了決定，他沒有試圖撿起步槍攻擊對方，而是在敵人大踏步衝向他並揮動棍子砸碎了柱子約四分之一部分之前快速地打了個滾，以便挪出對手的攻擊範圍。敵人沒有使用槍械，那在麥克尼爾看來只能代表對手有十足把握在戰鬥中讓另一方沒有機會反擊。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如果他剛才選擇去撿起掉落的步槍，也許他的腦袋已經被砸進了柱子中。

但是，危機仍舊沒有解除。就在麥克尼爾繞到敵人身後並試圖進一步拉開距離時，敵人手中的棍子拐了個彎，毫不猶豫地砸向麥克尼爾。那棍子離他的鼻尖只有幾厘米遠，若非麥克尼爾及時地故意滑倒以快速地躲避，他又會成為敵人的手下敗將。多虧了【潘多拉】的義體運動輔助功能，麥克尼爾才能做出這些自己平時只敢設想而不敢去嘗試的動作。

“動作十分迅速而且靈活，仿佛他不會因用力過猛而出現失誤一樣……”麥克尼爾苦澀地咬著下嘴唇，他以近戰格鬥的方式從生死邊緣艱難地爬回也不止一次，連NOD的泰伯利亞改造生化人都不像眼前的人形坦克這樣令他由內而外地感到無力。必須拉開距離才有回旋的余地，而麥克尼爾當前恰恰做不到這一點。他沒有辦法拉開和這名朝軍戰士之間的距離，每當他試圖後退時，敵人都會緊隨而至並把棍子砸在麥克尼爾身旁的牆壁或柱子上。

逃跑更是不可能的。

正當麥克尼爾幾乎感到絕望時，走廊的另一側響起了槍聲，這讓氣勢洶洶的敵人為之而停下了追擊。借著第三人攪局的機會，麥克尼爾終于逃脫了對手的攻擊範圍，並驚喜地發現拿著步槍的伯頓出現在了樓梯口。也許伯頓對他不放心，誰也想不到彼得·伯頓的意外之舉救了麥克尼爾一命。

“小心——”他顧不得慶祝，“這家夥很難對付……”

從左側出現的伯頓向著走廊右側進行的掃射沒有對這名朝軍戰士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損害，只是激怒了他。于是，人形坦克丟下了麥克尼爾，轉過身，冒著伯頓的射擊撲向新的目標，在短短幾秒之內跨越了整整兩條走廊，並將伯頓順著樓梯撞了下去。聽著下方傳來的厮打聲，麥克尼爾想要下去幫助伯頓，但他又不能丟下更為緊要的事務。他從花盆旁撿起步槍，衝回了病房內。

跟隨麥克尼爾上樓的醫生們面如土色地癱坐在牆角，他們聽到了外面的噪音，並隨即聯想到了一些充滿謠言風格的傳言。不管這些謠言是真是假，朝軍確實殺進了大樓，在那裏和伯頓格鬥的也確實是一名朝軍戰士。

“你們快跑，這裏很不安全。”麥克尼爾指著外面，他感受到源源不斷的震動從樓下傳來，那麽敵人目前依舊被伯頓拖住，這些醫務人員有足夠的時間逃離，“……快啊！”

這句近乎逼迫的命令促使魂不附體的醫生們迅速地跑出了病房。假若這處病房更靠近外側，它就會成為樓下那個人形怪物的首要攻擊目標。醫院內迷宮一樣的地形奇迹般地確保了米拉和曹中士的安全，敵人的注意力被麥克尼爾和現在的伯頓牽制，暫時不會襲擊其主要目標。但是，即便米拉完成了喚醒曹中士的工作，他們恐怕也沒有機會帶著剛剛清醒不久的曹中士逃離此地，更不必說他們還得想辦法撤走地下醫療設施內的韓軍士兵甚至是那些老年人。

“基利安女士，你聽我說，朝鮮人打進醫院了，我們可能沒辦法帶著曹中士一起轉移。”麥克尼爾來到米拉身旁，“要是——”

麥克尼爾這才明白米拉為什麽沒有對他的要求作出任何回應，原來米拉已經歪著頭靠在機器上，看她的樣子，似乎同樣陷入了半清醒的昏迷之中。

“……見鬼！”麥克尼爾破口大罵，“可我不知道打斷這個過程會不會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他伸出還紮著玻璃渣的雙手，握住米拉的雙肩，努力地搖晃著，終于讓仿佛睡在機器旁的女孩恢複了清醒。

“沒時間了，米拉。敵人打過來了，我們只能勉強拖住對方，不可能帶著曹中士一起撤離。”麥克尼爾焦急地望著拐角處，他知道那名朝軍戰士還在樓下，但他無法遏制住內心的擔憂，“……盡可能地從他的腦袋裏挖出情報，然後和我們一起撤出去。”

說罷，麥克尼爾轉頭就跑，回到了之前的走廊上。他看到地面上出現了長長的一串深色痕迹，樣子像極了渾身流血的傷員被凶手拖拽著經過後留下的證據。直到他開始重新檢查自己的身體狀況時，才意識到他的傷勢不容樂觀。

“這麽一個瘋子到處橫衝直撞，我們沒法保證所有人員安全撤離。”麥克尼爾扶著牆壁，挪向樓梯口，他知道伯頓就在下面，“……真該死。我一定得拖住這家夥。”

麥克尼爾穿過樓梯，來到了老住院部大樓的第五層。他很快找到了還在和敵人搏鬥的伯頓，後者試圖撿起任何能用來抵禦攻擊的鈍器以便拖延時間，他的行動軌迹上遍布滅火器碎片、消防斧碎片和其他工具的殘骸。面對著擁有如此巨大力量的敵人，伯頓無論用什麽工具和對方交戰，都只能勉強抵擋敵人的一次攻擊。他沒有機會給敵人造成傷害，除非有人從背後發起襲擊並牽制敵人的注意力。但是，伯頓自己在背後開槍時也不能重創對手，換一個人來做同樣的事情恐怕不會得到不同的結果。

伯頓發現了麥克尼爾正在靠近，他想要為麥克尼爾創造出偷襲的時機，結果正巧撞在敵人的棍子上，頓時向後倒飛出十幾米，撞在窗戶旁，還有一盆花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頭上。拔出刺刀準備襲擊敵人的麥克尼爾見此情景，知道偷襲不可能成功，索性大喝一聲，讓準備為伯頓送上最後一擊的敵人發現了他。

“餵，這東西是從什麽地方來的？”伯頓連忙爬起並繞開敵人的正面攻擊方向，“這也是朝鮮人？”

“肯定是。”麥克尼爾握緊刺刀，“別離他太近，我看咱們暫時沒機會打敗他。”

“你是怎麽把這種東西放進醫院的？”伯頓抱怨道，“在這種環境作戰，顯然對他更有利。”

“我怎麽會想到朝軍也有光學迷彩？”麥克尼爾不知道敵人能不能聽懂英語，但想來有機會使用這些裝備的朝軍戰士不會是對外界事務一竅不通的老古董，“我們只需要拖延時間。”

逃回地下的醫生會把上面發生的事情告訴下方的士兵，到時候即便沒有命令，士兵們也會選擇從醫院中撤離或派遣人員到上方協助麥克尼爾等人圍剿這名奇怪的朝軍戰鬥機器。然而，在建築內部的狹窄地形中，更多的士兵不一定會起到更好的效果。伯頓的攻擊毫無成效，證明眼前的敵人不怕小口徑子彈，哪怕十幾個士兵從同一側圍堵，很可能也會全軍覆沒。

必須主動出擊才有活路。麥克尼爾搶先向前一步，和敵人展開了新一輪的戰鬥。敵人手中的棍子能比麥克尼爾所持的刺刀攻擊更大的範圍，麥克尼爾每一次都必須驚險地躲避對手的棍子並向著敵人的非要害部位刺出無關痛癢的一刀。有時刺刀會和棍子正面相撞，有時則會落空。

“你們朝鮮人收外國俘虜嗎？”麥克尼爾用韓語問道。

“……帝國軍的走狗還想要投降？”那名朝軍戰士仰著臉，麥克尼爾清楚地看到了他那帶著兩條紅線和四顆銀星的領章，那代表著在朝軍指揮結構中地位較高的【大佐】（上校），“從你們出現在祖國的土地上的那一刻開始，你們的命運就已經注定，那便是用死亡來贖罪。”

“這裏是韓國。”麥克尼爾伸出右手指著腳下，“朝鮮是朝鮮，韓國是韓國。”

“本該只有一個國家，這種分裂完全是你們造成的。”朝軍大佐冷笑道，“不過，要是你們現在放下武器投降，說不定我會考慮饒你一命。”

他等來的當然不會是麥克尼爾的投降，而是伯頓竭盡全力的反擊。但是，這名地位不低的軍官輕易而舉地用手中的棍子擋住了伯頓的攻擊並將伯頓本人震到了外側。趁著兩人還在交戰，麥克尼爾快速地向伯頓發送了一條信息，並向著右側的樓梯跑去。顯而易見，他們誰也沒有辦法搞定這個不知為何要親自到前線作戰的上校，那麽留給他們的選擇就只剩下盡可能地轉移敵人的注意力從而為彼此的逃跑留出時間。等到下方的韓軍士兵開始撤離時，他們也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