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惊鸿进了房间，反身将门关上，而后转过身子，打量屋中陈设。虽然这里散发着霉味，但毕竟是姚府，如此富商的院子，即使是柴房，都比些贫穷百姓的家还好。这别院以往应是哪位主子住的地方，屋中的摆设虽然过于陈旧，但井井有序，丰富复杂。况且这住的屋子，竟是如此别致宽敞，仅仅是脚下这一块，都是空间大地出奇。可想而知，这里头的人搬走时，并未将屋中的东西收走，而是照旧放在此处，只不过疏于打扫，弄得有些难以入住。

万惊鸿往前走几步，顺着屋子往右一转，只见那屋子里头深处的床榻之上，有人坐卧在床上。头颅塌垂下来，头发乱糟糟地落在床上，整个后脑勺就像是许久未洗头一般，泛着油光。

气味仿佛从那边散发过来，万惊鸿皱了皱眉，她天生嗅觉极好，这屋中的味道被就让她感觉难闻，这时望见这人如此糟粕的模样，光凭想象，仿佛就如真的闻到了一般。

她抬脚，往那边走去。

这一靠近，那股味道更是浓厚，这其中除了身上散发的恶臭，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味道。万惊鸿低头一瞧，将床上那人看了个仔细。

只见那人双手被砍断，手臂被打穿，铁链从手臂打穿的孔穿过，牢牢捆绑，锁在了床头。血渍顺着铁链手臂流的衣裳被褥到处都是，早已结痂。连被砍断的双手，伤口也是黏糊糊的模样，别说愈合了，仿佛更是糟糕了。那种难以言喻的臭味，估计就是这些血块散发出来的。

这几乎都瞧不出一个人样来了。

谁能想象，这是之前那个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小姐？

万惊鸿将她打量了个大概，随后转身，在屋中的桌子上，提起一个瓷器茶壶，再将一只倒扣的杯子翻转，倒了一杯茶水。

放到鼻前嗅了嗅，又是皱眉，这茶水究竟是放了多久，竟是酸臭无比。她没再闻，将茶壶放下，拿着装满茶水的杯子，走到姚湘楠面前，停下，抬起手，直接将手中的茶杯一倒，尽数泼在了姚湘楠头上。

突然被凉水一泼，头皮一下子被惊得发麻，意识也有些回笼了。姚湘楠缓缓抬起脑袋，头像是千斤重一般，抬起的动作，尤其地缓慢，并且只微微抬起一点，隐约露出了面容。

那是一张极其憔悴的脸，脸上油光满面，面色泛黄，眼神迷茫毫无焦点，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走尸，糟糕至极。

万惊鸿往回走了两步，将茶杯放回桌上，抽出一张椅子，不出意料，椅子上也是布上了薄薄的灰尘。她没在意，将椅子搬到屋子中央。就像施丹虞在她屋子中坐的位置一样，直直地面对着姚湘楠的床榻，只是没像他坐地那般，翘着二郎腿，随意又懒散，而是端庄地坐着。她眸子沉静，仿佛方才丝毫不犹豫泼水的人不是她一般。

万惊鸿坐着，望着她，道：“听说你疯了？”

姚湘楠垂着脑袋，抬眼看她，因为这个动作，眼中的黑色眼珠一般隐在了上眼皮中，瞧上去仿佛是在恶狠狠地瞪着万惊鸿。她仿佛听不懂面前这人的话，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万惊鸿，良久，毫无征兆地突然大声嘶吼，其声嘶哑凄惨，嚎叫的话语却是乱七八糟，几乎听不清一个字来，可这凄惨的声调，颇有闻者皆悲伤动容的气势。

奈何万惊鸿没有一丝异样。

她就静静地看着姚湘楠，看她张牙舞爪地挥动手臂，身子在床上胡乱扭动，像是要挣脱着重重拴住她的铁链。这一动，万惊鸿才发现，她的脚上也扣上了铁链。

姚湘楠不听地挣扎吼叫，她的嗓音极其嘶哑难为听，叫了许久，都每曾有人过来，这屋子像是有一个结界，屋中的人无论说什么，外头都听不见一般。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万惊鸿默然，怕是姚湘楠叫的久了，府中无论是否是看守这院子的管家与下人，司空见惯久了，都选择性无视，故无论她怎么叫喊，下人们都认为是她的日常发疯，并不多想，随她去了。万惊鸿心中如此猜想，果然不出所料，真的就如此放任了。

姚湘楠叫的久了，胡乱扑腾地累了，嗓子干渴地厉害，几乎发不出声来，她停了下来，虚弱地瘫在床上。因着这一顿动作，她的脸完完全全露出来了，她瞪着万惊鸿，牙齿也狠狠咬着，眼中全是数不清的恨意。

好像这瞪得不是自己般，万惊鸿不痛不痒，反而轻松，道：“瞪我做什么，不是我砍了你的手，也不是我将你栓在此处的。”

姚湘楠却是一字不说，死死抿着唇，像是要用目光将眼前这“仇人”杀死一样。

万惊鸿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道：“我可不是你的仇人。看你这样，倒不像外头传的那般疯了，还有力气瞪我，还是有思考的。”

她微扬起了下巴，一种不怒自威的高傲味道，自然流露出来，眼中尽是蔑视，睥睨着床上之人，又道：“都如此模样了，还在骗自己吗？谁让你被囚禁在此处的，你应当知晓，不然也不会装疯卖傻。你知道外面都怎么在传吗？外头都在说姚二小姐，四处惹是生非，惹了不该惹的人，叫人砍去了双手，还因此发了疯，整日疯疯癫癫的，姚府人心疼不已，便养在了府中深处，日日夜夜有人守着看护，竭尽全力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