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边说的起劲，而另一头却沉默不言，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然低头盯着地面，险些出神，突然视野中出现了一双脚，他立马思绪回笼，猛得抬头，又低下头去。

施丹虞又前进一步，离近了一些，他微微扬起头，看向萧然，道：“抬起头来。”

萧然一惊，立刻抬起了脑袋，他心中既有些担心害怕施丹虞的威慑力，又因施丹虞与万惊鸿的关系发堵，现在与施丹虞对视上，难免有这么目光飘忽，不敢直视。

然而施丹虞却没有这一丝顾虑，他道：“之前没好好注意到，许久没见到你，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

萧然抬起身板，虽算得上挺拔，却仍旧不仅施丹虞，仍是一副年龄尚幼的身材，看上去就像是施丹虞的一个年幼的兄弟，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

“殿下……”萧然低着头，不清楚他现在的态度其实什么意思，有些茫然，听他提起许久未见，突然想起之前还年轻的时候的一些场景。

那时候他还很小，才跟着萧睿上战场，对战事不甚熟悉，常常在危险边缘试探。

但萧家人是庙羽首领一般存在的人物，下面的士兵由他们带领，首领出了什么问题，第一个受影响的便是底下的士兵。

有一次萧然犯了一个大错，他当时方带兵，年轻气盛，年少轻狂，比现在不稳重多了，总想拿出一个好的战绩给怀凌王瞧瞧，给庙羽百姓瞧瞧。只是急于求成，反倒事倍功半，酿成大错。他带着几百士兵潜伏敌人驻扎之地，打算来个偷袭，釜底抽薪。不料敌人比他们狡猾地多。

早就背地里留了一手，反倒给萧然他们来了一个突袭。萧然落入了陷阱，最终还是萧睿率兵赶来，前来营救，只不过这场算得上任意妄为的冲动，最终导致损失惨重。

这全权是萧然的主张，萧睿毫不知情，想来也是，像萧睿这种心思细腻又敏锐的人，又经年混迹战场，怎会如此冒然前行。

当萧睿得知时，萧然已经在地方的战营之地，他一惊，脑中飞速运转，做出最优的选择去搭救萧然与那些士兵。

但是救回来又如何。

萧然这错误犯得如此之大，萧家人脸面且不说，作为首领，竟如此不做思考商量，贸然行动，他搭上的是其他无辜士兵的性命。

萧然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交代。

萧睿无言以对，最后，他被遣回了城中，交由怀凌王来处罚。

怀凌王也是束手无策，简单处罚他，他们萧家人第一个不能接受，愁得白了头。

正巧此时，萧清秋与施丹虞前来庙羽，见如此个情况。萧清秋也是不知该如何说起，这个弟弟还是太年轻。最后，怀凌王见施丹虞来，直接将处罚的权利交给施丹虞。

施丹虞瞧了瞧萧然，见他低着脑袋，一副知错的懊恼与后悔。他挑了挑眉，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一定要处罚的话，就让他去从士兵做起吧。”

萧然一愣，这个处罚对他来说，可是说是恩赐，他原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既对不起那些因他死去的战士们，又无法原谅自。但他知道，这样才是最无济于事的，若是可以，他想再站上战场，不再冲动，为庙羽的百姓竭力守卫，以此赎罪。

不过这些都是奢望。

而施丹虞却像是一个救赎者一样，出现在他面前，给了他一个机会。萧然当时热泪盈眶，眼眶泛红。

施丹虞从他身边走过，斜着瞥了他一眼，露出了轻轻一笑，看起来随意极了。但萧然知道，这是对他的肯定。

从那以后，他又回到了战场，从一个无名小卒慢慢回到今天，既是依赖与将士们对他的信任，更多亏了当时施丹虞没有放弃他，给了他一个机会。

如今他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更是惭愧。惭愧的是，他因为这些年的功绩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已经非常出色，却忘记了当时那种感觉，那种戴罪赎罪的感觉。这么多年了，他看似想长大了，实则还是停留在原地。

再瞧他那些小战绩，况且多的都是萧睿的足智多谋，他不过是听令指挥，居然因此而耀武扬威，简直太无耻了。萧然在心中唾弃自己，他连施丹虞的万分之一都及不上，还妄想着施小姐能够看向他。

他咬了咬唇，道：“回殿下，萧三还是太年轻，很多事情都做的不好。”

施丹虞笑了笑，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你长大了。”

他声音深沉，听得萧然心中一顿，萧然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望见了他唇角的笑意与微弯的双眼，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个也是这样的笑容，随意地像是错觉，却让人无法忽视，令人心头一荡。

他呆呆地望着施丹虞，又听他道：“都到我肩膀了，再过几年怕是快与我一般高了。”

萧然突然眼眶发热，他后退一步，单膝下跪，抱拳低头，郑重道：“殿下，萧然不敢与殿下做比较，萧然愿永远追随殿下。”声音中带着鼻音，却意外地铿锵有力。

施丹虞手还摆在空中，他笑了笑，放下了手，微微低头，垂眸俯视萧然，道：“这不是长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