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还在慕容槿末的手里翻转,她说道:“流舒,把这件凤袍收起来,我不想看见它。”
流舒依言将凤袍收了,当她走出屋子,慕容槿末突然手腕一翻,用匕首朝自己的胸口狠狠刺进去,她一定要知道,究竟是谁杀死了她哥哥,她一定要知道这个人是谁。她没有工夫去找什么恶犬,她只想尽快看到凶手是谁。
哪怕是要用真正的死亡来交换,她也在所不惜。
可是她忘了,天眼只能看见未来,却不能看见过去,纵是她流干最后一滴血,她也依然看不到她想看的东西。
慕容槿末低着头,默默地看着血液从自己的胸口涌出。
她感到满足,感到滚烫的温暖,感到赎罪的轻松和愉快。
她用尽全力。123。试图把匕首从胸腔拔出,这样,血会流得更快,她就会更加快乐。
一只大手按住她的手,头顶传来尹铭枫冷冷的声音:“你疯了!”
“小姐!”门口传来流舒的惊呼,尹铭枫回头怒道:“叫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
流舒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飞奔而去。
“何必救我……”慕容槿末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本是个灾害。”说完,她便昏死过去。
再次睁开眼,如豆的灯下,是钟离瑞泉熬红的双眼。
慕容槿末别过头。/
“对不起。”钟离瑞泉道。
“我听够了。”慕容槿末淡淡回道。
钟离瑞泉闭上嘴,沉默。
空气是冷的,心是冷的,只有跳跃的烛火,还能印证这间屋子还属于人间。因为地狱,是不需要光的。
“死了太多的人。”慕容槿末说道:“我再不愿看见有谁死去。”
“末儿……”
“让我说完。”慕容槿末无力地说道:“我还爱你,可是我们爱情实在太多灾多难了,瑞泉,我一直从未说过,但是……你真的是个很无能的男人。”
钟离瑞泉闭上眼睛。凌一铭重重地叹了口气。
“把你送来的东西都拿走吧。”慕容槿末道:“我想我可能再用不上了。”
钟离瑞泉哀求道:“别离开我,好吗?”
龙易站在檐下,和流舒并肩。他们看着满天扬扬洒洒的雪花,通天彻地的白,仿佛是对亡灵的无声祭奠。
沉默在天地间蔓延,宣告着这一切的终结。
他把凤冠霞帔送她,他们以为一切都走向了圆满,可世事总不如人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再怎么努力,也终还是留不住。
天还是亮了,梦还是要醒了。
钟离瑞泉从慕容槿末的房间里出来。他和龙易穿过静德王府挂满白绸的回廊,回宫。他们来时没有人出来迎,走时也没有人出来送。
流舒端着药走进房间:“小姐,该喝药了。”
“皇上走了吗?”慕容槿末眼角挂着泪。
“走了。”流舒答道。…。
慕容槿末弓起身子,将自己埋没进被褥,痛哭失声,没有人了解她的痛苦,当她深爱的男人就坐在她床边,她却只能推他走。
没有人了解这种苦。
流舒把药碗放在慕容槿末床边,说道:“小姐,奴婢也喜欢一个人,你看出来了吗?”
慕容槿末没有回答流舒,她的哭声更大。
流舒苦笑,自顾自说道:“是龙庄主。”
棉被里的哭声小了,流舒继续说道:“可是小姐你看出来了吗?奴婢猜测一定没有,因为奴婢还是那么规规矩矩的,从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逾越,只有奴婢自己一个人知道,每当奴婢看到龙庄主时,奴婢都很欢喜,情不自禁地欢喜。”
慕容槿末从被子里露出头,她的眼睛又红又肿。123。眼睛已经哭得昏了,她揉了揉眼睛,问流舒道:“那你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要说?”流舒笑一笑:“既然不可能,为什么要说?他是高高在上的龙庄主,而我呢,不过是一个奴婢。”
“如果奴婢告诉他,他会爱我吗?如果他爱我,我这样的身份,又会给他带去什么样的流言蜚语呢?他那样的身份,又会给奴婢带来什么样的危险呢?有些爱,或许放在心里,比拿出来要好很多。”
慕容槿末沉默,她不曾想过,这个不起眼的丫头,其实心思竟如此通透,她这个所谓的小姐,反倒还不及一个奴婢。
“药呢?”慕容槿末问道。
流舒端起药碗。/
“是谁?”慕容槿末问道。
流舒打开门,慕容匡正的十七姨太跪在慕容槿末门前的雪里,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十七姨太不停地磕头,不停地哭喊着:“小姐,救救我儿子吧!求你救救他吧!”
慕容槿末已捂着胸口来到门边,门外的风雪卷进来,将她单薄的身体映得有些透明。
“十七姨娘?”慕容槿末问道:“你抱着的孩子是谁?”
十七姨太抱着孩子扑来跪在慕容槿末脚边。凌一铭连连磕头,道:“这是你弟弟啊!你救救他吧,他快死了,只有你能救他了,求求你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救救他吧……”
“我弟弟?”慕容槿末疑惑道:“我何时有个弟弟?”
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十七姨太已顾不上许多,她哭着说道:“王爷早就知道你和皇上的事情会触怒毒门,所以他一直隐瞒着这个孩子,可是……可是想不到,毒门还是发现了他,他已中了毒了,末儿,好末儿,你救救他吧,姨娘求你了,救救他吧……慕容家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男丁了,你救救他吧……姨娘求你了……姨娘愿意拿命去换他的命,末儿,姨娘给你磕头了……”
泪水顺着慕容槿末的脸淌下,她弯下腰,吃力地扶起十七姨娘:“外面冷,姨娘进来说吧。”
十七姨娘却决不肯起来:“你若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廉儿若是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十七姨娘嚎啕大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