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不想听我说话了吗？”慕容槿末一有心事，就开始蛮不讲理。幸好钟离瑞泉已经习惯，他并没有计较，而是说道：“我怕她对你太好，有一天你会用我来报答她。”

“……”

回到钟离瑞泉的寝宫，外殿的灯已熄了，黑暗中隐隐传来龙易平稳的呼吸声，慕容槿末的脸红得发烫，这个龙易，自己在外面榻上睡了，难道要让她在钟离瑞泉的床边坐一晚吗？

心里想着，慕容槿末就要上前去把龙易摇起来，却被钟离瑞泉一把拽住：“嘘——他睡着了，别打扰他，你若是把他叫醒，他会发脾气的。”

龙易极力忍住想笑的心情，继续发出平稳的呼吸。123。他怎么会不明白，钟离瑞泉早就知道他根本没睡着，即使睡着了，像他这样警觉的人，一有人进殿来也就醒了。但他此时此刻，需要配合钟离瑞泉。

慕容槿末气得一跺脚，怒道：“那我怎么办？我睡哪儿？”

“自然是有地方睡的。”钟离瑞泉说道。黑暗里，慕容槿末虽然没有看到钟离瑞泉的坏笑，但也从他的语气中猜出八九分了。

钟离瑞泉拉着慕容槿末走进内殿，指了指龙床：“今晚，你就睡这里吧。”

“那你呢？”慕容槿末问道。

钟离瑞泉道：“我睡外面就行。你睡吧。”

虽然心里还是隐隐有点小小的失落。/

“睡觉啊。”钟离瑞泉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忙了，我都没有好好睡一觉。”

慕容槿末气极败坏道：“你不是说睡外面吗？”

“是外面啊。”钟离瑞泉点点，厚颜无耻道：“你睡里面，我睡外面啊，你刚不是没反对吗？”

“你！”慕容槿末气得咬牙切齿。凌一铭简直说不出话来。

钟离瑞泉一展臂，将慕容槿末拉到怀里，慕容槿末像被鱼钩钩住的鱼，开始剧烈挣扎，但她这半推半就的劲，哪挣得脱钟离瑞泉有力的臂膀？钟离瑞泉小声道：“嘘——别闹，龙易的耳朵可灵着呢，小心叫他听见，又要好好笑话你一番。”

果然，龙易的毒舌威名立刻让慕容槿末不动了。她仰面看着帐顶，一动不动地像只死鱼。钟离瑞泉满意地合上双眼：“放轻松，你忘了在龙泉山庄下大雨那晚，咱们已经……”

钟离瑞泉的胸膛上被慕容槿末狠狠拧了一把，只好乖乖地闭上嘴不再说话。确实太累了，两人互相拥着，也很快陷入了沉睡。

龙易翻了个身，从榻上跳了起来。

轻车熟路，龙易冒着风雪来到停放先皇龙棺的地方，守灵的人都在外面，龙易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轻轻跃上屋顶，来到停棺的殿前。…。

但他一愣，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因为殿内正坐着一个人。

太后坐在棺前的蒲团上，呆呆地望着眼前华丽而贵重的棺木，安静得好像和整个环境融成了一体，她的呼吸就是风，她的体温就是雪，她如此安静，以致龙易甚至于都没有发现殿中竟然有人。

“是易儿吧。”太后缓缓开口，她连头都没有回，便知身后人是龙易。

“是，母后。”

太后扯出一丝牵强的笑：“你来看你父皇了。”

“臣来看看先皇。”

“你还是这么小心翼翼。”

龙易沉默。

“幺姑。”皇后唤道：“扶我起来。”

幺姑搀扶起皇后，皇后道：“咱们走吧，让他们父子两个好好聚一聚。”说罢。123。便和幺姑一起走出殿去，经过龙易身边，她说道：“你父皇还是很疼你的。”

龙易静默着，他面对着先皇的龙棺，但他始终也再没跨进殿中，而是在风雪里站了一夜，待到天将亮抬棺人来时，他的肩上已落了厚厚的雪，像是扎在雪里的一个草人一般。

龙易回到卧龙宫的时候，钟离瑞泉和慕容槿末已收拾停当。看到龙易进来，慕容槿末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红了脸，可是龙易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龙易好似冻僵了一样行动不利，钟离瑞泉心觉奇怪，问道：“一大清早，你去了哪儿了？”

龙易心不在焉道：“没事。/

钟离瑞泉扫了龙易两眼，道：“我还是觉得你穿这样不合适，我让宫人替你备下了一套衣裳，你换上。”话毕，宫人托着一盘白色麻衣走上来。

龙易摸了摸那衣裳，眉心皱了起来。慕容槿末是知道内情的，她说道：“若是不愿换，便将那腰带系上吧。”

龙易咧了咧嘴角，抓起衣裳走到内殿换了，再走出来时，衣裳与腰带与穿戴得整整齐齐。慕容槿末不免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或许是龙易的前半生第一次换下他最喜爱的颜色，像昨晚的红梅一样的颜色。

换上白色麻衣的龙易已没有了妖娆的姿态，也没有了风流勾魂的笑貌，他的神色像背了一块千斤的巨石。凌一铭沉重得令人有些怜惜。

“走吧。”钟离瑞泉说道。

慕容槿末戴上眼罩，跟在龙易身后，随着一行宫人的前呼后拥，先是去拜见了太后，然后乘马前去皇陵。

雪没有停的迹象，反倒要越下越大。永安城一片银装素裹，街上的老百姓看到先皇的灵棺纷纷下跪拜倒，一时间，整个永安城哭成一片，哀声不绝于耳。

到皇陵的这段路，钟离瑞泉走得很慢很慢，他并不想送走他的父皇，甚至想着或许哪一刻会出现奇迹，他的父皇会突然再活转过来，再拍拍他的肩，笑着训导他。

可他不得不接受，那个扶着他长大，又将至高无尚的权利都交给他的那个慈祥而严厉的帝王，真的是已登极乐，再不可能回来了。

耳边的哭声哀厉而凄然，一个帝王究竟好不好，老百姓最知道了，他们的哭发自肺腑，他们决不想送走这位伟大的帝王，他为这个帝国殚精竭虑，付出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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