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是凛凛寒风和无边的黑暗, 客厅的顶灯开的暖色调，昏黄的光圈，一室内的旖旎与暧昧叫人沉溺又懒怠。 许星瑶一时陷入茫然。 她此时要是说不是, 要是否定蔚拂的问题，未免太扫兴, 太破坏气氛。 而且, 她也不想骗蔚拂。 四目相对。 女人黑眸内敛而幽深，几分缱绻几分赤诚。 许星瑶错开眼神, 嘟唇, 对着自己的刘海儿吹了口气，拖长了调不情不愿地承认，“对啊，就是为了女朋友回来的。” 蔚拂弯唇, 松开一只箍在她后腰的手, 屈指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一下。 ……！ 怪羞赧的。 许星瑶也不知道这动作怎么就这么让她心绪紊乱，明明她撩妹时, 对别人动手动脚, 勾勾下巴刮刮鼻子什么的，寻常得紧, 她那些女朋友有时也会这样逗她，她早已司空见惯。 顿了两秒，许星瑶才回味儿过来, 是不一样的。 她那时候做这些, 更多的是调情戏谑的意味。 可蔚拂待她, 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 因而，才叫她分外羞赧。 “咳咳。”许星瑶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却又觉得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 刚好女人松开了一只手，她便后退，轻易从蔚拂的怀里撤了出来。 蔚拂没有刻意用力去强留她。 她踩着地板落到实处，嘴里还嘟囔，“害，不说是为了你，你是不是就不放开我了。” 用一个蹩脚的理由给自己找莫名其妙的面子。 蔚拂好笑摇头，笑而不语。 许星瑶兜里手机震动，她摸出来看了一眼，念出声来，“低温预警……” 蔚拂往沙发后面靠了靠，又往前倾身，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单手撑颌看着她认真念气象部门的通知短信。 “外面已经零下了。”许星瑶收了手机，有点儿严肃，“碱水市快十年的冬天没有出现零下的温度了。” 蔚拂点头，“哦，那说不定今年还会有十年没有出现的雪呢。” 许星瑶对蔚拂这个思路……虽然好像这么联想也很正常，但是吧…… 她眨眨眼，问蔚拂，“你今晚要不要待我这儿？” 蔚拂给她这句话弄懵了。 她看着女孩，许星瑶的脸上只有坦然和一点点担心。 嗯，应该没有别的意思。 那么，单纯留宿的话…… 其实以前，她偶尔也会在贺莲那里留宿，不过贺莲那地方虽然小归小，但五脏俱全，能分出一间卧室给她。 许星瑶这儿嘛，比贺莲那大不少，但这小主把大部分房间都打通了，总共也就摆了一张床。 蔚拂对于和许星瑶同床共枕这件事并不抗拒，但心底多少有那么点儿芥蒂。 总觉得……还有些事儿没有尘埃落定。 “这个点儿还早，我叫个车应该还挺方便。”蔚拂若无其事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这么说。 许星瑶眨了眨眼，“啊。”无意识地出声，她恍然惊觉，是不是她这句话显得太冒进了？ 她们交往不过一个月。 照常理来说，交往一个月其实也可以要发生什么就发生了。 但她对天发誓，此时真没想发生什么，何况，她心底一直给蔚拂定好了人设，传统而刻板。 唔。 许星瑶心中忖度了那么几秒，也若无其事笑了，她走到鞋柜那捡了把车钥匙，转身回来又丢给蔚拂，“别叫车了，开我的车吧，这辆车挺稳的，不过就你那稳当的开车习惯，开什么都稳，总比叫外面的车要好点。” 蔚拂点头，配合她的玩笑随意扯了下唇角。 “明天我生日宴，你要早点来。”最后在玄关送别时，许星瑶跟蔚拂说。 “嗯。” “……晚安。”许星瑶不想说拜拜，于是说了这句。 蔚拂已经换好了鞋，闻言顿了下，回身，在许星瑶略微茫然的眼神里忽然伸手，拽着许星瑶向前踉跄了一步，然后微躬身在许星瑶的唇上蜻蜓点水了一下。 许星瑶被放开后还愣愣的。 蔚拂开了门，背对着她，抓着她的车钥匙抬手扬了扬，“晚安吻。” 走廊里的声控灯瞬间应声而亮。 门又被合上。 许星瑶最后的视线里是那一抹背影的剪影。 一切不过两三秒的时间。 她后知后觉回过神儿，“啧。”了一声，好似不爽被女人“占了上风”，唇角却又不由自主勾起来。 - 次日的生日宴是傍晚开始的。 蔚拂一直和许星瑶的“日月神教”小伙伴们被安排在一个包间。 主角寿星被许坞领着，在大厅里当大熊猫。 中途，许星瑶偶尔进来几次，总是没说上几句话就又被召唤走了。 蔚拂和“日月神教”的人不熟，基本客套地闲聊。 快7点的时候，她出门去了趟卫生间。 没几分钟，许星瑶被观赏完最后一轮，终于可以回归自己的小圈子，她推门而入，第一眼扫过去，“我女朋友呢？” 万诗递给她一杯橙汁，“去卫生间了。” “哦。”许星瑶接回来就喝了大半，“喝了一肚子酒，空调又开的高，快热死我了。” “瑶瑶，喝那么多酒，脸都红了，你赶紧吃点儿菜垫垫肚子。”任倩心疼，“就等你了，菜已经上齐了。” 许星瑶摆摆手，走到沙发那块儿坐下了，“……我这是热的，等我女朋友来了我们再开餐。” 她领着朋友一起先吃饭了算怎么回事？ “就是，不差这一会儿功夫。”章勋俊递了个果盘给许星瑶，“我们刚刚吃不少零食了，你也先垫垫。” 章勋俊指间还夹着一根烟。 许星瑶无声地看向他。 “……我掐了！”章勋俊连忙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包厢里热热闹闹。 任倩突然凑到了正奋力剥橘子的许星瑶身边，“瑶瑶……” “走，我们出去抽根烟去。”陆谦君瞥了眼许星瑶那边，走到章勋俊跟前踢了踢他的腿。 “……？” 章勋俊心水不都要吃饭了吗，这会出去干什么？ 他挠挠脑袋，“老大不让抽，我掐了，不抽没事。” “谁管你有事没事。”陆谦君鼻腔里哼了声，“陪劳资出去抽根烟。” “啊？”章勋俊有些懵。 陆谦君什么时候抽烟还要人陪了？ 不过，他还是懵懵懂懂应了声，“哦。”跟着一起出去了。 这边许星瑶对着橘子折腾了半天，硬是没下去手，她嫌会弄脏手，最后还是丢给了万诗，“诗诗，你想不想吃个橘子？” “……想。”万诗无语。 许星瑶看向身边的任倩，刚刚这姑娘喊完她就没动静了。 女孩和她对视上，笑了笑。 许星瑶不知何意，也跟着笑了笑。 然后她笑容就顿住了。 “瑶瑶，你的生日礼物。”任倩递给她一只宝蓝色的小首饰盒。 盒盖打开了，里面躺着一只戒指。 就前段时间，她鸽了蔚拂的约会那天，她陪着任倩买的那枚戒指。 任倩说过，是要送给喜欢的人的。 许星瑶脑海里一时闪过很多画面和声音。 ——跟你求婚示爱，你会喜欢哪个？ ——嗯，我是要送给喜欢的人的。 ——瑶瑶，如果是你的话，自己喜欢的人，已经有了女朋友，是不是也依然该拼尽全力抢过来？ 还有近些日子以来，任倩过分频繁地约她出去的场景。 喝咖啡、喝酒、逛街、聊天…… 万诗幽幽叹了口气，声音很轻，“你没有发现她最近频繁试图越界吗？” 她一直以为任倩深陷情网，她起的是一个陪伴开解的作用，她承担着闺蜜兼老大的责任。 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 蔚拂从洗手间出来，洗过手又烘干，隐约听见走廊深处有男生在说话。 她不以为意，烘完手便走出去，准备路过。 她不是喜欢听八卦蹲墙角的人，可几步之遥的时候，隔着一个拐角，她不由停住了脚步。 因为，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也听见了许星瑶的名字。 陆谦君把章勋俊拖出来并不是为了抽烟，而是躲是非。 两人在走廊一个死胡同的角落，抽着烟。 陆谦君点火，吸烟又喷出袅袅烟雾，“没看小倩要干嘛吗，百分之百是要告白的架势，可这个时机，不定正主什么时候就回去了呢，到时候是怎样一场修罗大战？想想就够头大的，小姑娘那些事我们不掺合才是最好的。” “啊？”章勋俊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啊，哦。” 他叹口气，“咱们老大不容易，太不容易，这要小倩告了白，她肯定接受不了，她跟现在那位女朋友已经够纠结的了，我就没见老大为那段感情这么费心过，这要又出事，唉……” 陆谦君吸了口烟，“要我说，其实也没那么麻烦，老大跟她女朋友那回事，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怎么说？” “她们女生那些心思太细腻，虽然我们不能理解，但是多少有点儿耳闻，都是太矫情，这天底下的女人个顶个的，一个比一个矫情，你别看咱老大，干事业不含糊，那位蔚总监，在自己的领域听说也是超专业的人物，可都逃不过情这一关，一遇上感情问题，那再聪明的人都傻了，再清醒的人也一样迷糊了。” 章勋俊一脸茫然，“……你是在跟我聊哲学问题吗？” 陆谦君一脸看智障的表情，“我跟你说明白点行了吧，其实就是她们两个各自陷入自己的牛角尖了，老大总觉得她女朋友嫌弃她是嫌弃她渣。” “呃……这也是人之常情吧。”章勋俊又挠挠头，“老大看起来是纨绔了点，不懂的人眼中，咱们这一波人不都从小到大不学无术的，还私生活混乱吗？正经人家养出来的姑娘，都传统，眼界就那样，瞎看不惯人。” “我说你怎么也犯蠢呢？能在一起怎么会有嫌弃一说？”陆谦君一巴掌拍他头，“真嫌弃就不会有喜欢，不喜欢就不会答应在一起，谁会跟自己看不上的人在一起。” 章勋俊给拍懵了，好半天回过味来，“哦……好像是这么回事，那她们在纠结个什么鬼东西？” “我觉着吧，老大那位女朋友，虽然我跟她没说过几句话，但看她那种一看就很讲理的气质，在她那，‘渣’应该说的感情态度问题，她应该是担心老大对感情太轻浮太随意，把她也看作可有可无的玩物，毕竟老大女朋友换的勤，就是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 蔚拂微垂着头，手指无声攥紧了。 是啊。 她就是担心许星瑶对待感情的态度，对待她的在意度。 可这，不是很明显吗？ 又为什么有误会？ “但是咱老大吧，纠结的是另一个点，她以为的，是女朋友嫌弃她谈恋爱太多，嫌弃的是她曾经的经历和过往，在老大看来，过去的事都已经发生了，又不能扭转时空改变，她身上就是有那些经历，人都是由经历构成的，她以为的，是女朋友嫌弃她这个人，可她没有办法把自己变成另一个‘身家干净清白’的人吧。” “卧槽！卧槽！卧槽！可不就是这么回事？！”章勋俊听到最后，嘴巴张大到能塞进一个鸡蛋，“那你为什么不去跟她们讲清楚呢？” 陆谦君喷出一口烟雾，再次给了他一个智障的鄙视眼神，“讲什么讲？我一个大老爷们跟小女生分析感情？既然我能看清这事儿，那万诗她们那堆女生必然也有看出来的，她们不也没说吗？一边是老大，一边是倩倩，你忍心看谁伤心？” 章勋俊沉默了。 是啊，他也不忍心看女孩子伤心。 “真该走在一起的人，总会走在一起的，用不着我们费事。”陆谦君说。 章勋俊深沉点头，“也是，老大要真跟那位蔚总监合适，中途再多磨难误会，该披荆斩棘还是会披荆斩棘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嘛。” 陆谦君听完呆了下，指间的烟灰都忘了弹，一届烟灰就那么掉落在走廊地毯上。 章勋俊：“？” 他心虚问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陆谦君摇头，“没有，我就是惊讶，惊讶你什么时候还会说成语了，还没说错。” 章勋俊：“……” 两人又聊了几句许星瑶过往的几段情史。 许小魔王战功显赫，谈的时间短的谁都记不清了，谈的时长超过了一个月的就很罕见了，总共也就6个。 4个是和她如出一辙的纨绔，2个是灰姑娘。 陆谦君又点燃了一根烟，拢着手吸了口烟，“但无一例外，都是你情我愿，分得很痛快，不存在谁对不起谁或者玩弄感情一说。” 蔚拂无声地靠在了走廊墙壁上，她一直微垂着头。 此时，轻轻地叹了口气。 掩在阴影里的黑眸明暗不辨。 章勋俊纳闷，“不是，你怎么连这都记那么清楚？虽然咱们一起从小玩到现在的，但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该不会也对老大……” 陆谦君嫌弃地看着他。 章勋俊咽了咽口水，不怕死地说完了那句话，“……有非分之想吧？” 陆谦君忍住了对他脑袋再来一巴掌的冲动，耐着性子道，“你想哪去了？是小倩啊。” 章勋俊再次表演了一个能一口吞鸡蛋的惊讶表情，“原来，你喜欢的是小倩！” “我喜欢你大爷！”陆谦君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了，“我说的是，我们不记得，但是小倩记得啊，她成天嘴里念叨着老大，尤其最近，你是瞎了还是聋了？” 章勋俊眼泪巴巴，奈何找不到话反驳，“我……” 听到这的时候，蔚拂起了身，她绕开了陆谦君那边的路，走了另一边。 蔚拂推开包厢门的时候，里面仍旧很热闹，大部分人没注意到她也没注意许星瑶和任倩那一小块的动静， 隔着喧闹的人群，她只远远看见，她的女孩难得一脸严肃，正抬手推开了一只蓝色的小盒子，连着任倩的手一起推开了。 她之前生林枳和许星瑶的气，就是很烦许星瑶那种残忍的温柔。 渣不就是这样的吗？ 不管喜不喜欢，不果断拒绝，只是暧昧地吊着人家。 这个距离，蔚拂看得有些模糊，但依旧大致分辨出了许星瑶跟任倩说话的口型，那是三个字。 ——对不起。 她的女孩没有一丝犹豫地拒绝了任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04 20:01:46~2021-08-05 20:0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628567、aaro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貓尼尼 49瓶；武当王也 5瓶；小咸鱼fish 2瓶；吃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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