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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瑶回碱水市的第一天, 就有一份新合同签订完成。 今天,啤酒肚没穿深咖色那身西装了,穿着一套酒红色的, 特别喜庆。 会议桌边,许星瑶起身, 两人握了个手。 身边的南南将资料收拾整齐, 搁进文件夹中,抱在了怀里, 立在一边。 啤酒肚最近好事连连, 有点儿春风得意的意思,没忍住多了句嘴,“许总年纪轻轻,看不出, 真是好手腕。” 嗯? 许星瑶瞥了眼两只肥手在自己大圆滚肚皮上揉着的男子, 人笑得真心实意,一股商场上老油条的腻歪劲儿。 半秒的心念一转, 许星瑶估计人也就是商业吹嘘客套一波, 她没当回事,做出年轻晚辈的谦虚姿态, 客气回去,“哪里哪里,我还得多跟前辈学习, 尤其是您这样, 和气生财广结善缘的前辈。” 啤酒肚听闻“和气生财”和“广结善缘”这两个词, 笑得突然就贱兮兮的了,敲了敲桌子,“共勉共勉, 许总太谦虚了,您才是此道中的好手,多亏您人脉广圈子大,贵人相助啊,这回我们也算双赢,往后就是朋友了,可得多照顾照顾你老哥我,有什么好事,想着点我。” 许星瑶愣了那么半秒,很快她压下微妙的神色,摆出最商业化的笑容,“好说好说。” 面上相当得滴水不漏。 可心底里,她却泛起了嘀咕。 啤酒肚那话说得挺明显的,她听得出来,似乎这桩合作案,并不是她之前所以为的普通单纯的合作,里边儿还有了其他人的介入。 可是,啤酒肚关键地方却又说得很模糊。 最近这是怎么了? 她身边奇怪的事,简直是一桩接着一桩。 她觉得自己的事业线,真是曲折离奇。 啤酒肚说的这个“贵人”,会是谁呢? 是她许星瑶的好友,是“日月神教”的那群小伙伴吗? 不对,如果是的话,肯定会跟她打个招呼的。 为了以防万一漏掉人家的人情,许星瑶还是又专门问了一圈,不出所料,没人认领。 她们那帮朋友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主,怎么着也该敲着她的竹杠,大家一块儿出去聚一餐庆祝一下。 那还有谁会帮她? 把身边的人全部排除了一通,许星瑶有点儿疑惑,难道......会是许坞?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许星瑶的心头不受控制地狂跳,那个男人真的会帮她吗? 二人时间的夜间加班,许星瑶和蔚拂简单提到这事儿,她一般不会跟蔚拂聊那些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这件事因为算件幸运的好事,所以她才跟蔚拂难得聊了几句。 头上的灯光折射,许星瑶没注意到蔚拂墨一般的眸中,一闪而过的微妙东西。 女人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长腿屈在板桌下,转椅微拖出了点儿,斜着身子,同许星瑶聊天,“你希望是他?” 她分辨着她的神色。 许星瑶眸色晃动了一小下,很快垂下了眼睫,是一种微微抵抗的姿态,或者说是防御的心理状态表现。 她看着地面,左脚脚尖竖起,碾了碾地砖,顿了几秒才说,“我希不希望有什么用呢。” 不知是谁白天开了点儿窗子透气,下班却忘了关,窗缝里溜进来一道晚风,卷起不远处工位上的纸张,“哗啦啦。”地翻动了几声。 许星瑶头垂地更低了些,“其实,我知道,应该不是他。” 蔚拂微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 女孩安静半秒,抬起头来,娃娃脸上又挂上了笑意,很浅,“是他的话,人家就不会说是贵人了,父女之间帮把手,太正常了吧。” 可在她们家,却这么不正常。 蔚拂看着女孩的神色,莫名想起前段时间许星瑶说没有人会守护她的那一晚,也是这么笑着的。 她蓦地意识到,虽然很少见,但似乎在她有限的见识中,女孩即使是不高兴的,或者说越是不高兴,情绪低落,越是会带着笑意,那种微凉的、藐视一切、什么都无所谓的笑意。 就像此刻,她条件反射安慰人似的,拍了拍许星瑶的胳膊。 然后......那女孩唇一弯,反抓住了她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在蔚拂微愣的眼神中,拨开了蔚拂的手掌,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随手勾了两下蔚拂的掌心。 对比最近,尚算有分寸的撩拨,此时许星瑶略失分寸的行为,就显得愈发突兀和随意。 蔚拂:“......” 但蔚拂对此刻的许星瑶没什么抵抗能力,因为,她看出了许星瑶的心情,她忍不住得怜惜,心房最柔软的角落坍塌了下去,连带着,那些混账行为,都能一并包容了。 女孩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已然牵动了她的所有心绪。 是不是,她从前看不顺眼的那些漫不经心和吊儿郎当...... 对许星瑶而言,只是生活中环境所迫生出的一种保护色。 思及此,蔚拂难得没有第一时间抽回自己的手,只没什么力度地剜了许星瑶一眼 。 - 作为许氏的当家,许坞不会有精力去太操心细琐的东西。 因此,璞玉出了事,是看着各分公司的任意最先得到了消息。 璞玉想遮掩着,任意便遂了许钰那小崽子的意,装作不知道,视而不见。 他坐在家里品茶,同老婆闲嚼了几句八卦,“眼高手低的东西,还妄图搭上‘那些人’,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自作孽不可活,这回好了,反而被‘那些人’缠上了吧?” 任意老婆陪他喝茶,但喝的不是任意品的茶,而是抱着自己的菊花茶,她咂舌,“大公子这回是不着调了些,但你真不管他啊?” “哼,他哪是这回不着调。”任意轻蔑地笑了声,“他就没着调过。” 任意的老婆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任意对许钰是越看越不顺眼,反而对那位回国不久的大小姐,愈发青睐有加。 果然,下一句。 “我不管怎么了?”任意没好气地哼哼,“大小姐能做出fall in love,把星辰这个品牌打出去,少爷却需要人替他收拾烂摊子,哼,他要连这点事都摆不平,还做什么少爷,早点回家歇着,尽下他唯一能做的本分,替许家传宗接代得了。” “......” 听着好似一匹只要会吃就行的,种马。 任意的老婆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这也偏心得太明显了吧,就许钰那年纪,那资历,这种事还是算挺棘手的了,确实为难了人一点,可不能用‘这点事’来形容啊。 “所以,你真打算补偿倩倩那丫头,站到大小姐那边阵营去?” 任意瞥了金荣华贵的女人一眼,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未尝不可。” 女人当即就要炸开。 她真不在意公司那些破事,她只在意一点,任意要补偿任倩,那她和她的子女,权益肯定要受损失! 任意看穿了她那点心理活动,内心哼了一声,他伸出一只手,悬在空中做出往下压的动作,“听我的,深呼吸,呵,别那么担心,我补偿的不是倩倩,是大小姐。” 女人眼睛瞪得更大,觉得他在说没谱儿的鬼话,愈发瞎了,完全不信。 任意摇摇头,觉得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他更多地是说给自己听,“过去,是我看走了眼,大小姐可是颗好苗子,我却给她使了那么多次绊子。” 没几天,纸包不住火,许钰那边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他不敢跟许坞说,却用一通半真半假的求救把许星瑶哄了过来。 许星瑶事儿都没完全弄清楚,只一肚子火,来得很匆忙。 兄妹俩在碱水市最奢华与私人的休闲场所锦绣河山中一间包厢门前碰了面,这地方,许星瑶都来得极少,普通纨绔不会上这么狠的台面,小打小闹便罢,是真正碱水市最顶尖的那拨人的挥霍地。 许钰扯了扯领带,一脸烦闷,“霍少,是这么跟我说的。” 当初,他托人找的关系,想要打进更高一层的圈子。 一块儿玩了那么几次,他尽心尽力替人办事,以为得到了霍少的赏识,没成想,却被当作好拿捏又送上门的肥肉,丢在砧板上,待人宰割。 霍少要他璞玉做遮掩,提供路子,做些暗渡陈仓的“交易”。 普通的小打小闹缺德事,许钰疯起来没个边儿,可真要他做些非法的勾当,他没这个胆子。 他不敢跟下去,只想脱身,却被人纠缠住了。 许星瑶冷眼瞥他,火气蹭蹭地冒,“你为什么不早点退出?” 不对,归根结底就不该去招惹人家。 许钰抓挠自己的头发,快要揪下来,崩溃道,“现在说这个还有用吗?我叫你来是让你帮忙想办法的!” 叫我帮忙想办法? 你早干嘛去了,这事不先跟爸爸说...... 找她一个比许钰经验还少,刚接手子公司的新鸟,有什么用? 这话都不必问,许星瑶知道,这小子怂,怎么可能敢跟爸爸说。 许星瑶拧眉,在走廊上厚实华贵的地毯上走了几个来回,烦躁到忍不下去,“你非要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才知道补救是吧?那你还找我干嘛啊?我是女娲吗,能补天是怎么的?” 许钰也是没有办法了,病急乱投医。 他身边狐朋狗友没一个像样的,他平日里听许氏总公司那些老东西们,夸他妹妹,说有天赋,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星辰做起来了,是奇迹,他听到了就想骂人,就觉得不屑,觉得是许星瑶走运了一次而已。 可是,大难临头了,他又跟抱住最后一块儿浮木似的,疯狂希望许星瑶能奇迹一把,能救他。 许钰被许星瑶几句话堵着心口,他脑子昏昏沉沉,一脑子的水顺着眼眶都往外流了出来,“那怎么办啊?你知不知道,不只是我们璞玉啊,我们连着总公司呢,真要被他们操控傀儡了,资金链和背后那些千丝万缕的东西,总公司也是摘不掉的,到时候我们都要玩完儿,爸爸会杀了我的。” 许星瑶深呼晰一口气出来,她闭了闭眼。 要不是因为子公司和总公司不可分割,她今天就根本不会来。 事情总要解决的......虽然,她其实现在万分之一的把握都没有。 再睁开眼时,许星瑶捏了捏拳,“走,我跟你进去,跟霍少再沟通一下。” 不管有没有用,也不能坐以待毙。 许钰懵了一瞬,“等等。” 许星瑶回眸,冷言冷语,“怎么了?你有办法自己处理了?那我走?” 许钰惊疑不定。 许星瑶毕竟是个正当花季的女孩,容貌又是那样出众,而霍少...... 他难得说了句人话,“......他作风不是那么正派。” 这回轮到许星瑶惊讶了,这货是在担心她? 许钰大约从她眼神中的不可置信也猜到了她的想法,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你再讨人嫌,毕竟是我妹妹,我打压你,就算把你公司搞破产了,把你翅膀折了,废了你的人,但劳资是男人,劳资也是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公司是我的,这点你必须明白,但之后,你废了,我大不了养着你。” “......” 什么直男癌的蠢话。 艹 ,你想得美。 许星瑶简直想口吐芬芳,也别说那些蠢话了,你现在怎么不想着你是男人? 此时,她们两兄妹都不知道,在之后,许钰因为这段蠢话,几乎挽救了许钰的后半生。 许星瑶冷笑了一声,“就算除了作风,他又有哪里是正派的吗?” “......” 许钰哑口无言,没毛病,那确实也没有哪里是正派的。 况且,此时许钰虽然犹豫了那么一小下,但最初他找许星瑶过来,本来心底潜意识里,也是要让许星瑶去替他谈判解决的。 说一句挽留,不过寥胜于无的心理安慰罢了。 兄妹两人心照不宣,还是一同进了包厢。 - 坐下不过三分钟,许星瑶就知道谈判没有可能了。 应该说都不能叫谈判,不过单方面被告知罢了,照霍少的意思——她们没有选择权,只有被执行的义务。 许星瑶几乎绝望了。 被包裹在灯红酒绿之中,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她隐约听见门口的动静,似乎门又被打开过一次,但声响淹没在纷杂的嘈杂中了。 “许星瑶。” 万分熟悉,悦耳,却此时决计不想听到的声音。 许星瑶本能抬头,被女人抓住了手腕,她心跳顿时鼓噪,看着周遭乱哄哄的环境想要解释,又不敢开口,更不敢抽出手,由着女人拽出了包厢。 “蔚拂。”许星瑶尽可能平静地开口,她甚至微微露出点微笑,故作轻松。 可如果她真的有半分平静理智,就不会对于在此处遇见蔚拂,没有惊讶。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都不单单是普通的会员制奢侈场所,许星瑶虽然有几分家底儿,可也不敢大言不惭觉得自己是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要不是这次情况特殊,她进这里的次数都一只手数得过来。 女人冷眼看着她。 许星瑶维持着微笑,维持着温和的态度,用最平缓的语气,将她们家子公司遇见的情况跟蔚拂解释了一下,当然,加工得很离谱。 “是有一点点麻烦,但没关系。”许星瑶抓着蔚拂的手拍了拍,“你早点回家吧,不用管我。” 蔚拂却不动,她看了许星瑶半晌,直看得许星瑶逐渐闭嘴说不出瞎话来。 女孩惊叹于她的聪慧和通透。 可是......那又怎样呢。 只是让女孩再一次将自己的“无能”暴露了而已,许星瑶的笑脸挂不住了,她心凉,手也凉。 初冬的时节,外面气温低,但锦绣河山的空调包裹着这里四季如春。 蔚拂抓着许星瑶的手,捏了捏,像是要搓热她的血管,“真以为拿他没有办法了吗?” 能有什么办法? 霍少是市内一高官的侄子,平日里,作威作福,她许星瑶这种层级的纨绔二代在人跟前,什么都不是,所谓的纨绔只是过家家。 许星瑶低声说道,“毕竟,钱财在权势面前,总要低一头。” 那是这世间最令人莫可奈何的东西。 “所以,权势才更应该掌握在清白与干净手中。”蔚拂这样接上她的话,比之女孩无望的语调,是那样坚定。 许星瑶懵懂地拧了拧眉,“?” 蔚拂只说,“有人能治他们。” 一道风风火火的制服人群,从走廊那头过来,鱼贯而入那只包厢。 她们站在不远处的拐角处,隐约听见人声。 喝得醉醺醺的声音,“这什么玩意儿?黑乎乎的,下蛊的?卧槽,有人想谋害我!” “......这是执法记录仪。” “我们是市局刑侦和经侦的,这是我们的执法证件。” “让开。”霍少的嗓音,他应该是站出了人群,“你们想干什么?” “霍少,我们收到举报,您涉嫌聚众赌博,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行与妇女发生□□行为......” “原来是警察?”霍少冷笑。 另一道不知死活似乎也喝得醉醺醺的声音乱入,“警察同志,不,不止妇女,他不喜欢妇女,他喜欢少女......” “......我们不是警察。”冷肃的声音,似乎已经懒得跟这群废柴纠结所谓妇女的定义,“那边的才是,我们是检察院的。” 听到这,霍少才猛然变了脸色。 他大约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这么多公职人员,来势汹汹。 许星瑶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她不可置信,呆呆看向蔚拂。 蔚拂耸肩,“看来,果然天理昭彰,他那位叔叔,怕是出事了。” 所以,树倒猢狲散。 后面的话音,更模糊了,蔚拂牵着许星瑶走到了更远的地方。 只有她们两个,目光对视。 许星瑶大致清楚,这样的势力倒台,其背后必定有更错综复杂的权利交叠。 并且,绝不是一日可完成的。 只是巧就巧在,她赶上了这天。 可这样特别的时刻,好歹“死里逃生”一场,总得说点儿什么。 许星瑶说不出话来,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出干巴巴的一句,“为什么拉我出来?” 这许久的功夫,蔚拂终于将许星瑶的手搓热,她深深看了许星瑶一眼,弯了点唇。 “我说过,我会守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14 19:19:32~2021-07-15 20:2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榆 15瓶;秃头少妇、wow君、武当王也 10瓶;门内角落 2瓶;蜘蛛山中伏夜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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