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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2();荒木不是懦弱的人。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也告诉他,凡事得三思后行,要负责任。正因了这责任,他和早川相处时,才表现得优柔寡断。正视自己的情感是容易的,可一旦这种情感和别人挂钩,考虑它就变得阻碍重重,连想一想都仿佛是僭越——更何况,这“别人”,不是别人,恰是他的学生。

他清楚自己不能主动。有些话只能往心底过,一遍一遍地过。像是走马灯,卡片机,字幕条。世界上总有东西是一次性的。胶片曝光了便不能再用,这些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去。可他没料到,早川竟这样大胆。

“我没有开玩笑。”她仿佛是站在悬崖边缘,很清楚自己脚下是什么样的深渊。然后她看了深渊一眼,转头对他微笑。

“你是老师,我是学生,这件事情违反规定,于理不容。我都知道。我想了很多遍,还是没办法告诉自己,在我的心上,什么都没发生。”

“老师也喜欢我吧?”她的目光紧紧盯住他的眼睛,“我只是觉得不划算。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依然要被别人拿来编排。与其任由他们编排,不如把这件事坐实——那样的话,至少不是冤枉,而是咎由自取。”

这让他怎么回答?

他站在十字路口,身后是路人,身前是红灯。他当然可以发挥理智与口才,告诉她,咎由自取并不比含冤受屈更好,忍一时风平浪静,围观者总会散去。但他总觉得,这些话安慰不了她。甚至她提出的要求,这所谓的非分之想,也只是一种转移。转移她曾经以为自己能承受、却终于无法承受的挫折与失意。

就像她曾经那样清楚地告诉他,双相只是病名,不是病因。

“如果,”他的声音卡顿了一下,最后下定决心,“如果这能帮到你。”

那天他照例送她回家,下车的时候,她情绪已经稳定,语气软和下来,同他告别:“刚才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下半张脸上,好像思考着应当在哪里落下一个吻。最后,她到底是没有吻。他也终究没能帮到她。

后来她果真没有再来办公室找他。十一月底的神奈川,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简历发呆。想着是否要换工作,又扪心自问这念头是否太冲动。到点上课,台下交头接耳,他的目光扫过去,声音便堵住了。这时候他才有点怅然,想起自己终于建立起“威信”,那被学生问得面红耳赤的日子,终于一去不还。

早川给他发邮件,说给他添麻烦了。他说也没有,同事们多半不看bbs,对他的影响其实不大。早川回复道,本来就是清白的,所以也没有清白可证。她不会回应,因为越回应,越会卷入其中。好在过段日子就有月考,八卦传不到月考之后。

他能说什么呢?她都已经想得如此周到。不用他插手,也没必要逞英雄。于是,也不过回复她,放宽心态,不要多想。

睡前,新的邮件跳进信箱。点开,还是早川的。她说:我知道的。就算真的拿不到推荐名额又怎么样?我自己一样可以考上。就算考不上又怎样?世界上又不止东大有医学部。我只是不甘心,咽不下这口气。

她还说,那天情绪激动,有些话说得重了一些,请不要见怪。但我对老师的心意也不是假的。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这些。他望着屏幕,一时有些踌躇了。他毕竟年长一轮,经历过风月,冷静下来,自然知道两人的感情里有多少同病相怜,多少虚幻。就像她说的,是因为不甘心,咽不下这口气。然而她仿佛也知道。

过了一会儿,新的邮件又来了。她说,老师也不用害怕。因为我可能只会爱你到四月。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走廊上。晚上七点,许多灯都熄了,只剩她头顶那盏还亮着。隔过一个转弯角,他远远地望着她。她似乎心情很好,过了一会儿,邮件进来。她说:我抓住主席的把柄了。

他说:是什么?

她盯着楼底的小花园,好一会儿,才想起去看手机,然后回复到:他和文艺部的学妹谈恋爱,指示人家在报销账目里动手脚。感情的事情太复杂,我原本也不想调查的。谁叫他这次事情做得那么过分。

仿佛草木一季荣枯,此时她又恢复了干劲。他站在那里,不能走上前,却很为她高兴,于是拿起手机打字:祝你凯旋。

过一会儿,她的邮件进来了:祝我凯旋。

他心想,简直是消耗战。消耗着主席,消耗着她,也消耗着他自己。那边惊心动魄,这边暗流涌起。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被消耗殆尽。

然而他到底也没有等到她的凯旋。翌日,他从bbs上刷到了新的热帖,《过五百楼公布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秘密》。是什么秘密,楼主没有说,然而回帖已经滚得如同沸水。稍晚些的时候,他看见宣传部部长白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高三楼,不知去找谁。第二天,早川没有给她发邮件,第三天也没有。

后来,他听说了早川的死讯。后来,家属来学校认领遗物,她的母亲抱着一摞书走出学生会办公室,书堆顶端,早川常围的围巾垂落下来,淌在地上,一地的水红。她蹲下身,腾出一只手,从地上搂着料子,像是要把地上的水搂起来,搂起来又滑下去,徒劳无益。半步远的地方,早川的妹妹袖手看着,看着,不出声地哭了。

再后来,因为校内舆论纷纷扬扬,学校要对他进行调查。那调查其实有应付的意味,委员会不知道他的私人邮箱,也不知道他曾经和她几次在校外遇见,翻了监控资料,又对他问了话,就说没有这回事,打算结案。然而他也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果然,过了几天,校长室把他叫过去,大概意思是,虽然他为学校做出了很多贡献,但是考虑到“师生恋”实在影响恶劣,招生季在即,还请他另谋高就。

于是他终于发出了简历,离开了校园。走时,归还了在图书馆借的书,换掉了联系方式。学生会副主席的办公室空着,据说主席已经和人瓜分了早川负责的部门,却不敢如此堂皇地征用她原先的办公室——也没有这个必要。他趁着夜色走进去,东西基本都搬走了,正对着窗户的墙上,高高低低贴了一排倒挂着的干枯玫瑰,是她过生日时收到的花。想起她告诉自己的,鲜花在阴凉的地方倒挂两周,水分蒸发的同时,花瓣受重力作用,可以保持聚拢的形状,这样就能够做出永生花。

他闭上眼睛。永生花的残影在眼皮上跃动,仿佛一束又一束音符。

沿着公园的青石板台阶往下走,幸村一脚踏空,差点摔跤。还好,被早川拉住了。早川扯着他的袖子,笑他走路不看路:“我这家属都没摔,你怎么就摔了。”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锈住。此时猛然送气,免不了一阵咳嗽,咳着咳着,竟咳出了血腥味。

幸村在一边说风凉话:“你也没好到哪去。”

早川咳得整个人蹲在了地上,自顾不暇,懒得理他。幸村见她半天不起来,自己也蹲了下去。百无聊赖地盯着草丛看,蚂蚁搬家,蜘蛛结网,叫不出名字的小虫从眼前飞过去。半晌,他说:“没想到是这么复杂的事情。”

“是啊。”早川闷声道。

“你是不是有事情忘记了?”幸村摘下一片叶子,折成五角星的形状,然后又轻轻弹进草丛里,“昨天在档案室,你说想问他,学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一个瞬间,是真的快乐。”

早川沉默片刻。过了一会儿,才撑着膝盖站起身:“算了。不问了。”

他们从中午聊到傍晚。公园里游人聚散,只有他们一直坐在那里,饮料都喝了好几罐。早川本以为姐姐和荒木老师的故事很简单,没想到单是羊皮卷的褶皱,都叫人不敢细看。再看眼前的人,三十多岁,依然单身,眉眼清清爽爽,仿佛是不会老的,仿佛已经老了。

荒木老师说,我知道你今天来,其实是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的。以局外人的立场看,我是老师,她是学生,我罪无可赦。但是以我们的眼光看,什么都已发生过,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无罪可赎。

秋天太阳落得早。玫瑰色的晚霞透着些许亮光。因为起身太急,她还有一点头晕。想起那时打电话给幸村说,我要清算自己的过去。姐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决定了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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