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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2();牢墙并非砖瓦所砌,而是陡峭不平的石壁。每隔两间房才燃着一柄烛。火光微弱,颤颤地悬在漆壁上,将物影分割开,只能映照出短短半截身影。

时韵脚步忽地一止,下意识拽住宋临羡的手腕,“等等,好像有人。”

宋临羡停下来,目光下垂,落在少女葱白的指节上,问道:“你怕?”

时韵无语道:“你不怕?”

牢狱的守卫大多都不是吃素的,手段颇多,若是被逮着,可没有好果子吃。

时韵左顾右盼,此处多半无处躲藏。

宋临羡抽回视线,不置可否,自顾自往前走,再不济时韵也只能跟上。

绕过墙角,深处的牢房前由狱卒看守着,这几人与地图红点重合,可目前却尽数昏厥倒地。

从栏杆外看去,不少被关押之人也一并昏睡过去。

时韵一阵心悸,难怪宋临羡敢拉她一道涉险,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一切,亏她还以为是看在自己有可用之处。

宋临羡径自走到最后一间牢房,瞥见牢内的情形,目光一滞,静立了一会,才从狱卒那儿取出钥匙,打开了门。

周遭弥漫着一股难闻且令人难以忽视的气味。

里面有一人背靠着灰扑扑的墙面,蓬头垢面,遮挡了全部面容,而几根染白的头发依旧格外显眼。他身上的白色底衫被鲜红浸泡,多处破碎,衣布遮不住的地方血肉模糊淋漓。

那人的双手被枷锁拷在壁上,两腿几乎是没骨头似的拖在地上,整个人的形容可谓是触目惊心。

宋临羡一怔,缓慢走过去。

须臾,他缓慢半蹲下来,伸手拨开那人遮面的发丝。露出来的面容上,刀疤割裂一半脸颊,两唇青紫,毫无气色。

这就是……宋临羡的父亲?

时韵怕打扰到他们,没敢发出声音。

宋临羡背对着她,时韵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见他毫无举动,心里忍不住干着急。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劫狱成功,重在不能拖延,既然狱卒们是中了毒,总会有药效过去的时候。

过了片刻,时韵轻轻出声:“你赶紧把解药给你爹服了吧,这些狱卒指不定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他死了。”宋临羡没有一丝起伏地说。

用了好几秒的时间,时韵才消化过来这句话。宋澜远不是和其他人一样中了药,而是去世了。

时韵走过去,半蹲下来,这才触及宋临羡不甚清晰的神色。

一层阴影盖下,宋临羡背着光,整个人似笼罩在昏昧当中。

他没有悲愤,也没有痛苦,脸上似乎写不出多余的情绪,一双眸只是定定看着宋澜远。

时韵脊背一僵,借着微弱的烛火,她才看清宋澜远。

宋澜远双目阖着,尽管脸上含着狰狞的伤疤,五官仍旧端正,不难看出生前清朗的容貌。也正是此时,她才注意到宋澜远脖子上的刀痕,颈脉被刮破,被血浸湿过的黑发已经风干。

鼻翼尽是那股不容忽视的味道,时韵才明白过来是尸臭。死者估计是在一天内去世。

时韵哪见过这种场面,她心底害怕至极,却又觉得不应该这样。她仓促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拭宋澜远脸上的血痕。

余光瞥见时韵的动作,宋临羡稍稍抬起眼睑,那干净的指背沾上了点血迹,仍旧倔强又略微颤抖地拭去宋澜远脸上的秽物。

半晌,时韵折叠好手帕,艰涩开口:“……总之,先把人带走吧。”

宋澜远已经无人问津地死在了这座不见天日的水牢里,总不能连个立碑之地都没有。

与此同时,牢狱外响起一声呐喊:“来人,有人闯进来了!”

时韵登时回过头来,却见一人提刀而来。

倏然间,宋临羡袖中暗针破空而出,那狱卒尚未跨进门口,便应声倒地。

宋临羡破开锁链,将宋澜远架在肩后。刚走出牢门,其余狱卒也醒了过来,只余几处牢房关押的人软弱无力,尚未苏醒。

狱卒见势纷纷起身拦截,宋临羡脚踩住刀锋,刀瞬间飞起,他另一只空着的手顺势接住。

时韵极有眼力见地搀扶住宋澜远。

那刀在宋临羡手中变换几转,回旋间,骤然刺破狱卒的喉咙。

刀刃架在最后一人的脖子边,宋临羡冷声开口:“说,是谁杀了他的。”

狱卒抬头看了眼宋澜远,被近在咫尺的刀逼得跪下来:“我说我说我说……”

“……是平郡王。”狱卒磕磕绊绊地回道,“这座地牢所关之人都是与他有仇之人,平郡王去世后,牢房置于荒废,应他要求,一日处死一位要犯,今日,恰好轮到宋澜……”

言之未尽,刀瞬间划过去,割过他的喉咙。

狱卒双眼死瞪,面露不解。

与此同时,水如洪流般从牢顶灌了进来。

时韵心里难掩震惊,终于领悟过来这座牢的利害。

她小心越过倒地的狱卒,在经过右侧牢房时,有人直猛地扑向围栏,一把拽住那摇曳而过的裙摆。

“救命……”

时韵循声看去,隔着牢栏,那中年人跪趴在她脚边,大抵是还未到死期,并未被人牢牢困住,他双手被锁链圈着,脚下行动却还算自如。至少在这小小的牢房里来说是这样。

那人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时韵,心知只有眼前这一少女可以帮到自己。

宋临羡低下眸,凉凉地望过去,中年人身边的饭菜一点都没动,此人明显没有中药。

紧接着,困于此地的人全都醒了过来,一时间感到不解。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呐喊道:“公子,姑娘,救救我吧!水很快就会淹没整座牢,我听狱卒说过,暗牢藏了机关,要是赶不上,就彻底出不去了,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他们见狱卒全倒下,而宋澜远又被人救走,眼下还哪有看不出形势的。

又有人道:“我只不过出言不逊,就被抓来了这里,我做错什么了?”

“我也不想死,我家里还有小孩等着我回去,两年了,我还想见我媳妇一面……”

“我……我也不想死,求求你们了!”

平郡王生前下令,一天杀一个,如今也只剩下四个活着的人。他们拷着锁链的手全都扶着栏杆,其中一个甚至发狠似的砸向门锁。

对上一双双求助的目光,时韵渐渐升起了恻隐之心。

时韵手指微动。

宋临羡早将那把破刀扔了,同一时间,蓦地抓住她的手,死死盯着她。

时韵回过头,“他们只不过是些得罪了平郡王的人,说明不一定是坏人,我想……”

话音未完,却被宋临羡冰冷打断:“他们一个都留不了,水牢的机关恰好给我省了麻烦,姜三小姐可别做蠢事。”

水淅淅沥沥淋下,冲刷过面颊发梢,已经漫过小腿。

时韵略一蹙眉,只思考了短短一秒,便将手抽了出来,“侯爷要是嫌我添乱,尽管走就是。”

她脸上没有开玩笑的痕迹,眸光清凌凌的,却倔强又坚韧。

宋临羡嗤笑一声,毫不留恋地转过身。

时韵往先前管理钥匙的狱卒那里拿到钥匙,一个接一个去牢房开门。

当时韵把几个牢门打开时,水位已经漫到大腿处,几人连忙往外走。到狱门时,一条不短不长的阶梯直达石门。正门设了机关,门缝开合,却在不断下压,如今门口距离地面的高度与水位相差无几。

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全部通过石门。

然而阶梯狭隘,只允许一人行走,容不得两人并肩。

时韵原本是站在最初求救的中年人身边,因他跛脚,时韵不得不扶着他。可如今看来却只能先行一步。

她看着不远处的通道,提醒道:“出去后就往西北角走,不要惊动到其他人!”

众人没有犹豫,快速往上走。

中年人过于急促,眼睛盯住那石门,双腿过于用力,惹得他的面目看起来格外狰狞。水位上涨,漫过腰际,他一时不察,没踩稳阶梯,反而摔了一跤。时韵听到这声响,急促回过头来,转身扶了他一把。

正当此时,机关骤变,石门下沉的速度渐快,前方两人已经通过门口。

中年人眼神一变,“不好……”

烛火熄灭,漆黑的环境里,他不由想起待在牢房时如噩梦一般的日子。他忽地大惊失色,肉眼寻得几阶外,石门口泻了一地的月光,那是那么的柔和与稀罕。

这次,他绝对不能再被困在这里。

时韵抬起一只胳膊,给了他一个支撑点,“还能坚持吗?”

中年人低下眼,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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