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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2();第一百三十一章
如恪不敢再听,逃一般的离开,穿过水榭长廊,后背抵在转角的墙壁上,忍不住低喘出声。
她活了这么些年,终究没能如兄长所愿,居公主位,担天下责。
她算计江山,谋害权臣,像只恶鬼一样,想要将所有人拉下地狱。
如恪轻轻闭了眼,无声的泪从眼角滑落,眸子再睁开,一如往昔冷冽。
她向来知道自己软肋何在,那些不能提的旧事,既是她心上的伤,却又是她拼杀不退的勇气所在,是逆鳞,亦是盔甲。
偌大的御书房内,只韩元与刘护二人,韩元执笔而书,墨水在宣纸上晕开遒劲有力的书法跃然纸上,刘护微躬着身立于书案右侧伺候笔墨,见韩元停了笔,目光不由落在纸上。
明月楼
目光很快收回,刘护微微垂目,眸子里倒映着浓郁的墨色,韩元看过自己写的字,眼中不由流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来。
“子嘉精于字画,有天下第一行书的美称,替朕看看,这几个字写的如何?”
“陛下莫取笑臣。”刘护应声,仔仔细细去瞧,世人皆道,字如其人,韩元的字算不得好,且算中规中矩,虽笔力非凡,却过于平庸,毫无色彩。
“陛下的字,自是极好。”
韩元瞧着他的神色不似作假,朗声而笑,“子嘉向来坦诚,既说极好,想来是不错。”
刘护垂首,“陛下过谦。”
韩元绕过书案,轻轻拍了拍刘护肩膀,指了一旁的圈椅,率先坐下,刘护坐在他下首,“子嘉可知今日朕宣你来,有何用意?”
刘护略略思忖,似是苦恼,又似无奈,片刻吐出一句,“想必跟这些日子永明殿上的事脱不了干系,恕臣愚钝,知陛下所忧,却不能为陛下解忧。”
“不怪你。”韩元低叹了口气,随即带了怒意,“是朕有个好儿子,不顾性命也要给赵家讨一个公道。”
正元帝愠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是又想起那日跪在殿上,背脊笔挺的的韩煜,眸中越发深沉,“敢为一个赵家来逼他父皇,真是孝顺,倒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陛下息怒。”刘护劝道:“五殿下性子纯直,幼时又在北境住过一段时间,与赵家素来亲厚,有此举,倒是不足为奇。”
“只是这赵钧,的确死的蹊跷。”
“你也像殿外那帮子逆臣一样,认为朕所断不公,是有意要赵钧的命。”韩元目光一冷,凉凉望向他,刘护忙起身告罪,“臣不敢,私盐一案人证物证俱在,陛下所断亦是公正,更何况平日陛下于赵家多有照拂,此番即便赵钧做下如此错事,陛下却仍开恩饶过了赵家人的性命,陛下大仁。”
韩元眸中神色几经变换,最后叹道:“坐下吧,此事已成定局,朕找你来,并非为此事。”
“朕新立了玉妃,玉妃聪颖温婉,甚得朕心,朕准备在西郊的行宫修一座明月楼赐予她,这事交予你办,朕才放心。”
北境战火刚歇,南疆内乱才平,整个明靖都是死里逃生才在风雨飘摇中立住了脚,此时正是国库亏损,需要休养生息的时机,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只怕民间会怨声载道,御史台谏言的折子也不会少。
可在此时,韩元说这样一番话,自然不是说说而已,他想要的,要借刘护的手去拿。
刘护微微蹙眉,眼底划过一抹凉色,知道韩元打的什么算盘,接口道:“如今国库空虚,可既是修筑给玉妃娘娘的阁楼,自然马虎不得,臣有一主意,赵钧已故,阖族贬斥,赵家这些年钱财多是受陛下所赐,依律该收缴国库才是。”
“爱卿此言极是。”
刘护垂目,所有心思都敛在眸中,一个玉妃,竟也值得另起高楼,不过是长了一张与先太子妃神似的面容,可终究不是那人,韩元再昏聩,也不会将赝品当作真品。
不过是想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掏空赵家的基业,让其再无起复的可能。
赶尽杀绝这一招,正元帝向来做的顺手。
“熵儿可快回来了?”
当日韩熵自请随顾言下江南查陈进被杀一案,实则是奔着私盐案去的,陈进被杀一案,无论是尸体还是凶杀现场都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净,想从蛛丝马迹中查燕尾军与此案的关联本就是天方夜谭,即便是有,那也是有人刻意而为,故意将线索留下,引人疑心,为的只怕还是引出这私盐案。
果不其然,顾言跟熵儿走了一趟淮水城,带回来的却是震惊朝野的私盐案,大半江南官员牵连其中,涉事之广,人数众多,跪在永明殿前的朝臣,跪在宫门前的文人举子,要求查案的,要求还赵家清白的,一个一个逼得韩元不得不推了彼时求娶赵家女的韩煜去了江南。
韩熵倒因祸得福,全身而退,被派去北境接北戎使臣入京。
刘护敛去心神,行礼回道:“按照路程,不出五日便能抵京。”
“嗯。”
半个时辰后,刘护才从御书房内退出来,行至石阶前,看着秦昉摇摇欲坠的身子,面上表情一时竟有些复杂,第四日了,自赵钧身死,秦昉率人跪上这永明殿。
有什么作用呢,韩元一早存了灭赵家的心思,而这份心思在赵钧被换帅,奉诏撤回京都,私盐案爆发后,无数朝臣、学子跪求明查还赵钧清白时,早已下定了决心。
无论是不是赵钧,这桩私盐案,韩元都会栽在赵家身上,只有这样大的案子才能拖赵家下水,也只有赵家这样的世家能有做这件事的本事。
严首山、沈拾娘,这些人证有没有都不重要,红口白牙便想轻易夺人性命,偏生遇见一个油盐不进的顾言,若非赵钧稀里糊涂死了,赵家,韩元还真动不得。
可私盐案背后的人会是谁呢,如恪。
而如恪的身后,是韩元。
刘护仰起头,天上斑驳的云影映在他清俊的面容之上,与虎谋皮这件事,是他以身为例教给她的,却不曾想,她学的这般好。
石阶上的臣子,顶着烈日骄阳,伏地叩首,原本笔挺的背脊一点一点弯下去,直至如今,佝偻着再也直不起身来。
刘护一步一步走下石阶,在秦昉面前停下脚。
“圣上什么心性,你我都清楚,如此跪着赵钧活不了,你身后的这些人,总归还是要活下去。”
他平静吐出这样一句话,好像之前的政见不合,立场相对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秦昉抿了抿干涸的唇瓣,抬眼看他,膝盖微动,却如剜心剔骨般疼痛,冷汗顺着额角流下,“这是我的为臣之道,有人手握屠刀夜里独行,有人身披甲胄浴血战场,我做我该做的,求公道,求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