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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2();船在海风里慢慢转向,月色落入海里,泛起粼粼水光,海浪拍在礁石上,卷起一层又一层泡沫,船上一片沉寂,阮如筝抱着少年的头,手中的匕首高高扬起,只听一声细微的声响,手腕绳子断裂,那人感激的朝她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去解旁人身上的绳子。
暗夜的寂静里多了几分稀疏的嘈杂,本该垂着头陷入梦乡的人慢慢苏醒,眼中暗藏着比海更深沉的汹涌。
他们相视而望,原本心中暗藏的不睦、猜忌、谋算在这一夜统统抛弃,生出了连他们也惊异的默契,误入绝境,他们不得不联手,最边上的两个人猫着腰慢慢靠近甲板上昏睡的守卫,几乎同时,掌心绕前贴上脖颈,拇指支着下颌,指尖用力,只听“咔”的一声,两人脖子已被扭断,软软耷拉下来,其余人捡起甲板上的武器,慢慢背向朝着中央两人移动。
“他怎么办?”
一个手握长刀的中年汉子在阮如筝面前蹲下,面色肃沉,这是他第一正眼瞧这女子,不算美艳,更多是清秀,莹白的面上沾了些血,如此看着,不过是个弱质女流,寻常女子似她这般岁数该是待字闺中的年岁,想着想着,冷硬的心难免就软了几分。
“你若想带着他,你逃不了,他也活不了。”
阮如筝将少年扶起,伤口用布条粗粗包了,三粒药喂下去,血是止住了,昏迷的人开始发热,灼人的、烫手的温度,如果今晚逃不出去,他也熬不过这场高烧。
“左侧船舷下有小船,我带他坐船走。”
“小船夜行,恐为海浪吞没,你我都是身在金鳞卫之人,应该知道没了手倒不如死在这,何不”
何不将他丢下自己逃命去,死里逃生,自己尚且难以保全,而他左右不过是个废人,又何必将自己的命一同赔在这里。
阮如筝咬唇看他,黑眸如夜色一样沉寂,静静的望着他,像是要看进他心里,冷静而凉薄,“我只要一艘船,生或死都是我自个选的。”
“你说的没错,练武之人断臂尚不如死,可世上有那么多身体不全的人,他为什么不能选择活下去,其实,他也不过是个人。”
女子执拗,声音浅浅,淡到只有中年汉子跟她自己能听见,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好。”
中年汉子朝她抱拳,道:“那在下谢姑娘救命之恩。”
说完,掌心按上刀柄,朝着一旁守着的人低语几句,然后朝阮如筝做了个先走的手势。
她扶着那少年,缓缓点了点头。
夜里风大,船未扬帆,海浪翻涌,变幻莫测,就算是最老练的渔民也不敢在深夜将船开往深海,想来离岸亦不会很远,只要快一点,他们就能逃脱。
细微的声响自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阮如筝神色忽变,再回头时面上已露出狠厉之色,手上的动作不由快了几分,摇橹拍水,那人摇摇晃晃自船舱里出来,听见不寻常的水声,猛然抬眼,扬声疾喝,“来人啊,他们”
声音嘎然而止,一把剑破风而出,“铮—”穿过那人将其稳稳钉在船舱上,可是已经晚了,船上的火把骤然多了起来,明晃晃一片,不一会远远便可望见一抹黑色的身影出现在甲板上,大船的帆慢慢升起,船速提高,眼看着便要追来。
夜里的寂静被打破,幽幽海面晃动起来,□□箭呼啸而过,海面上并行的两艘小船破浪而行。
身后箭雨袭来,慢慢逼近的大船上火光攒动,喊声震天,阮如筝回身便能瞧见那些人手中所持长剑泛着冷光。
“噗通”声接连响起,一个接一个的人从船头跃下,猎鲨帮常年行海,船上的人哪怕是苦役杂仆也极擅水性,即使是在难以视物的夜里,也比他们强上许多。
“弃船。”
中年汉子的声音响起,阮如筝循着声音望去,另一艘小船上,满船人纷纷跳下了海,乘船走目标太大,可少年断臂沾不得水,她不能弃船。
嘴里微微发苦,她看着望不到边际,分不清左右的海,心里不免生出绝望来,若弃船
思量间,一只滚烫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少年闭着眼,语无伦次道:“逃,别管,命绝。”
阮如筝眸色深了几分,抚开他的手,自嘲般笑笑,这人可真能成全她,他合该拉着她一同葬身这片海里,哪来的菩萨心肠。
她深深吸了口气,将少年放平,翻身跳下了海。
海上的一叶孤舟里,断臂的少年满身尽洒月光,双眸紧闭,船漂浮在海面上,任由海浪推着船行,若是瞧的仔细,便可见月光下的船边上漂浮着一个人,时不时露出个头,不远不近的跟在船周围。
阮如筝潜在水里,下潜、浮起,九月末的海水,又苦又涩。
系船锚的铁链绕在她腰间,海浪推着船带着她往前,东南侧传来异响,她吸了口气慢慢潜回水中,躲在船下,一道黑影朝着小船游来,手中匕首慢慢攥紧,危险越是迫近,脑子就越是清明。
那人手搭在船上,手指搭在唇边,尚未开口,便被人拖入水中,手上猛然用劲,冰冷的刀刃贯穿身体,血色在水中晕染开,阮如筝屏气在水中翻了一圈,将那人一脚踹开,海腥气夹杂着血的味道一点一点散开。
“哗-”水花漫天,一道纤细的身影破水而出,稳稳落在摇晃不已的船头上。
船下涌现越来越多的人,似鬼魅一样向着小船靠近,她摸向腰间短刀,刀势迅疾,遇人便杀,几近疯魔,连砍三人后,那些人不再试图上船,她握着短刀已是力竭,鲜血染衣,生死在这一瞬早已被置之脑后,她不由苦笑,看来真的已入绝境,退无可退,想着想着,她朝着船上的少年道:“我逃不了了,一起死,不算我欠你。”
一片明晃晃的光在前方亮起,如火如炬,冷箭凌空飞出直直没入水中,水里发出异响,不一会海面上冒出一串泡泡,渐渐归于平静,阮如筝握着短刀起身,大船朝她驶来,船头之上一片灯火,后来的年岁里她偏执的将那天无边凉夜里的火光看作了一生的救赎,不曾向他人言语,却藏在她内心最深处,直止死去。
她望向火光,也有人站在火光里望向她,船只相近,那人一身玄衣立于船头,明月风华,萧疏淡远,他道:“何人。”
她收敛心神,将腰间所系腰牌取下掷了过去,朗声道:“金麟卫十一,阮如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