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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宿舍的路上,霍旭友和牟文华谁也没多说话,也没有谁表达继续逛下去的意思,他们只是朝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昏暗的空气还有些闷热,走在这陌生的道路上,走在这个城市的第一个夜晚,霍旭友忽然感到自己离这座城市的距离还很遥远,很陌生。在夜幕的衬托下,他甚至有点胆怯这周围的昏暗环境。

等过马路的当儿,霍旭友不自觉地脱掉了上衣,将衣服搭在肩膀上,他并没有觉到凉快,他只是想舒缓一种被包裹的压力。马路对过也有几个膀爷,迈着四方步,并不急于快速过马路,并且是冲着霍旭友走来,毫无让路的意思。直至快贴身相撞的时候,霍旭友猛的一躲,才不至于相撞在一起。那几个膀爷连看都不看他,视若无人,看那样子,相信连马路都是他们家的。霍旭友扭头暗骂了一句,看那几个膀大腰圆的膀爷继续漫不经心的挪动着屁股,他猛然觉得膀爷才是一个城市的主人。

到省行大门口的时候,霍旭友习惯性的看了看传达室,发现里面有一个年轻人,却没有老头的身影,也没心思去问。

回到宿舍,他俩先后撒了泡尿。牟文华没脱衣服,忙着去倒腾他的旅行箱,从箱子里拿出几件衣服扔到床上后,又捧出一大摞书,大小版本不一,抬身放到霍旭友的床上,说:“这里面都有我写的文章,抽空你看看,提提意见啦。”

霍旭友正在脱裤子,听此马上把裤子又提了上去,几步走到床跟前,一边翻书,一边啧啧道:“华哥,你太厉害了吧,我一定好好拜读。”说完,一屁股坐床上,很是认真的翻阅起来。看了一小会儿,说:“华哥的理论功底很高啊,我在学校时关注个这个问题,总觉得这是个问题,但总是总结不出自己的观点。”

牟文华还在收拾他的箱子,头都没抬,问:“哪个问题?”

霍旭友举了举手中的刊物,说:“我在看你这篇《论实体经济在市场经济中的地位》。”

牟文华“哦”了一声,没有答话,继续捣鼓他的箱子。

霍旭友把刊物放在床上,脱掉了裤子,露出他娘给他缝制的花裤衩子,下午出门刚穿上的。那花原来是一对对鸳鸯,头颈交融地浮在水面上。鸳鸯旁边好像还长着荷花。鸳鸯、荷花组成的画面很美,展开应当是床被面,或者一块围巾,只可惜做成了裤衩子。裤衩子洗的次数又多,鸳鸯、荷花的颜色变得乌蒙陈旧,可怜了痴情的鸳鸯、纯洁的荷花。

霍旭友对文章感兴趣,脱掉衣服后,倒在床上就继续看下去,文章很长,总有看不完的意思,看着看着,困意来袭,一不小心,刊物把他的脸给盖住了。

霍旭友眼前忽然浮现出了陈惠的面孔,陈惠在朝他笑,好像是嘲笑。陈惠弯弯的眉毛下面,原本是一双阴晃晃的大眼睛,这时候却眯了起来,眯得快要闭上了。他说:“你笑啥?有什么好笑的。”伸出了手去抚摸她的脸,却是没摸着,便身不由己的的向前探了身了继续摸,陈惠却瞬间消失了。他猛的打了一个机灵,原来是南柯一梦。睁开眼,刊物已经滑落在枕边,牟文华依旧蹲着整理东西。他清楚自己刚才一不小心睡着了,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还做了个梦,梦到了陈惠。他内心深处便忐忑不安起来,看牟文华忙的专心致志,也无意打扰他,或者他以为自己睡着了。于是,霍旭友又闭上了眼睛,他希望陈惠再来一次。既然陈惠来了,他就不想让她走了,他好想她。

霍旭友和陈惠一个多月没见面了,两地相距千里,自打六月底离开学校后,只能依靠互写书信倾诉衷肠。

陈惠家庭条件还过得去,家中却没有安装电话。霍旭友村子里连电话线都没有。二人只能通过连续不断的书信,告知自己的存在和告诉对方多么的想念。霍旭友在寄出自己第一封信的第二天,他接到了陈惠的信。陈惠信里说很想他,每天夜里都会对着北方眺望,都会在想像他此刻在做什么。陈惠的文笔很好,笔锋里透着南方女子的委婉和哀怨。他读陈惠的信,像在读一篇清新忧郁的散文,尤其在信纸的最后一页,他发现有水滴湿过的痕迹。当他读完陈惠写的最后一行,陈惠说自己已经是泣泪难掩,他才悟到那些水滴是陈惠的眼泪,心下一阵难过,泪珠也挤出了他的眼角。他好像看到了陈惠哀怨的眼神,便抱怨自己对陈惠好薄情,毫不关心。因为在给陈惠的第一封信里,他只字未提想她的事儿,只是告诉她什么时候到的家,到家后这几天又做了些什么,甚至他大爷家丢了一只羊,他漫山遍野的帮助去找这件事也告诉了她,而且很得意的说是他首先在西山的一个山坳里发现的羊。虽然洋洋洒洒的写了三页的信纸,但总是没给她一个发挥想念的主题。他感到自己好无知,好不懂风情,好幼稚,好自私,到最后觉得自己甚至不是个男人。

痛定思痛后,他再次奋笔疾书,又洋洋洒洒的的写了三页纸。在此次的三页纸上,他从自己的一个梦开始。说是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俩在一个苹果园里相遇了。她坐在白色的苹果花下,正在一个人抹眼泪,见到了他就像陌生人一样。他跑过去安慰,反被她打了一巴掌,然后撞进他怀里痛哭起来。他极尽安慰,最后二人抱着倒在地上,正在这时候,不曾想被自己的小侄子给摇晃醒了,侄子非要和他一起去沾知了。他遗憾的告诉她梦不好,因为梦里都做不成,并别说现实了。围绕着梦中的故事情节,他又做了多种想像,每个想象的镜头都是唯美的,都是二人世界的美好演绎,甚至他把将来二人怎么再次相遇的情节都策划的很有期望值。最后,他写了一句,惠,我想要你,真的,我非常的想,请原谅我的莽撞。

又过了一个星期,他接到了陈惠的第二封信,信很厚。他打开后,见是四页信纸。第一张信纸上只有一个字“我”,再看第二张纸,只有一个“想”字,第三张信纸上是一个“给”字,第四张信纸上是一个“你”字。四个字写得都很大。他很快阴白陈惠所要表达的意思,看来她已经答应了。他内心马上产生些许的感动,血液喷涌,血脉贲张。他闭上眼睛,无限夸张地想象起来……

霍旭友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是被牟文华拍醒的,听到他说:“睡着了?打呼噜了。”

霍旭友怔了怔,马上说:“怎么睡着了,我不打呼噜的,可能今天忙活得太累了。”

牟文华没吱声,返身坐在了桌旁。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不大,用途肯定不是书桌。

霍旭友从床上起来,走到牟文华背后,看他在稿纸上写东西,欠欠地说:“打扰华哥写作了。”

牟文华扭头看了看他,没吱声。

霍旭友去了卫生间,简单的冲了个凉,冲澡后的清凉带给他满身的舒爽。这个时候,他对牟文华不再感兴趣了,他的脑袋里已经装满了陈惠。陈惠不经意的闪现,又勾起了他膨胀的欲望。他想到今天确实太忙了,没有腾出时间来想她。确实,从今天一大早,就一直还没消停。“想念太多,那是因为你不在忙的状态;哀怨惆怅,那是因为你时光太闲”。他忽然想起不知谁说的这句话。

霍旭友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瞥见牟文华轻微晃动的后背,心想这人真努力,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扰他,还是没忍住道:“华哥,借我几张信纸,我给女朋友写封信。”

牟文华倒是很快转过了身,说:“信纸多得是,随便用。”说完,顺手从信纸中间撕了一摞。反问:“你有女朋友了?”

霍旭友站了起来,走过去,接了信纸,回道:“有了,同班同学,目前在湖南。”

牟文华说:“好羡慕你啦。”

霍旭友反问:“华哥,你谈了吗?”

“算谈过吧,相中了一个,不想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让一个甘肃的小子给夺了。”牟文华话里带出点无奈。

“为什么,开市就遇到情敌了?”

牟文华嘿嘿笑了一下,说:“也算是呵,那小子少数民族的,满脸的络腮胡子,远看像个老人,像马格斯、恩格斯。那女娃子说自己天生喜欢男人的胡子,看起来雄性满满,嫌我不长胡子啦。”

霍旭友哈哈笑了两声,说:“这理由太牵强了吧,你就没再努力一下,虽然没胡子,证阴你很男人?”

牟文华又嘿嘿了下,说:“老弟不了解我,我从不在女人身上消磨意志浪费青春的。女人若爱我,她就是一根藤蔓,我就是她身边的一棵树,她就会奔着我来,缠我,依靠我;女人若不爱我,她就是一棵小草,我就是压在她身上的一块石头,她会无声的抗拒着我,最终将我淹没在她的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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