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最看不得戚腮的这副嘴脸。

他是刘邦一手提拔起来的，说他忠于刘邦吧，他纵着手下人贪腐不说，还因为一个胆大妄为的三服官对刘肥各种刁难栽赃。

就他这样子，也配提“忠义”二字，还在跟陈平谈什么牢记“陛下的恩典”的话？

陈平虽然平素见了他就像跟樊哙一样地亲近热络，可心里还是止不住地腹诽。客套过多少次，腹诽就有多少次，甚至腹诽的次数比客套的还要多。

陈平受了伤，本来就难受，再加上心绪不佳，往是隐藏的脾气就上了头，

“从高祖皇帝到现在，我欠着皇室多少，我数得过来吗？

记什么记？光说不练假把式。

好好地做好陛下和皇太后交待的事就行了，说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干嘛？”

少府戚腮一脸的难堪，刘盈却在一旁劝解道，

“病中的人喜清静，在这话太多了。不好。

要不咱们让曲逆侯单独呆着？”

陈平却强睁大了眼，“陛下，情况紧急。臣有话说。”

当周围的人退下时，陈平却像个小孩撒娇似地对刘盈说道，

“臣这一剑挨得冤，鬼门关走的这一趟可不能白走。”

刘盈，“嗯。朕这就让廷尉和少府把刑用得重一点。”

听刘盈这口气，还真把自己的话当成是小儿撒娇了，陈平着了急，立马像是年节时分的炮仗子一样，

“陛下，臣是说朝廷可以拿臣的伤势做文章，让那些个歹人再多露一点点的端倪。”

刘盈笑了，“曲逆侯，朕体谅你一心为大汉之精诚。

可是，他们最想要的还是朕和皇太后的首级。

你的份量，可不够。

不要多想，朕会派最好的御医，还有最精壮的卫士来保你周全的。那些有的，没的，都咽到肚子里吧。”

刘盈说完就要离去。

陈平却一把抓住刘盈的衣袖，对他说道，

“陛下，有时候，能燃起人斗志的不一定非得权势和利益不可，也有可能是仇恨和恐惧。

从上次的廷尉署到这次长干附近，先后两次落网的歹人都有臣在当场。

于朝廷而言，那些个歹人或许处在暗处。可转副心肠想一想，从那次到现在，他对朝廷的情况也并不十分了解。

臣还有一事不明，那就是从我们审讯‘商大’到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为何到那时那些个歹人才想起要置老军夫妻于死地？

这是其一。”

刘盈离去的脚步缓了下来，他复又回到了陈平的榻边，坐了下来。

刚才那一口气耗费了陈平太多的精神，他缓了好一阵子才又蓄起了体力，对刘盈进言道，

“臣以为，现在大汉一派抗旱的景象，那伙歹人也不容易跑远。

朝廷或许可以从筑长安城的百姓中间观察一二。”

刘盈低声问陈平，“你是说他们用利益换得新身份？”

陈平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还有花钱造假身份的可能。

毕竟现在是在非常时期，一般人为了活命，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的。他们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可是现在他们可能也很着急。一方面是朝廷在长安城中的排查越来越接近他们的核心，他们急需出城。

另一方面，急中容易出乱子。要是把他们这些个练家子放在一群受过饥荒的灾民中，会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臣当年观察过，受过饥寒的人面有菜色，身形或消瘦或浮肿，也不乏佝偻者。而那些个练家子，无一不是用酒肉堆起来的体魄，是没法长期混在灾民中的。

臣希望朝廷在这方面多加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