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觉得连城浩不可信，但连城旭思忖再三还是去了。

避开守卫后，他潜入了那间密室。却见烛台分明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莫非里面有人？还是说就是连城浩约他去聆风亭打架？连城旭伸手，正准备用掌风催动烛台移动，突然横出一双惨白的双手将他的手握住。

“不是这个。”声音倒是好听的女声，只是这样突然，在黑夜里她的手白得分外明显。

那个女子牵着他，将他带离那烛台，便道：“他们日日出入这里，烛台移动的痕迹怎会那么明显？这是个机关，你若动了，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她故意装出阴恻恻的声音，但因为声线不允许，听着有几分像是神棍子在他耳边说天灾人祸。

“你是谁？”连城旭出声。

“云白月。你呢？怎么那么小就闯这种地方？”

“连城旭。”

“噗！”那少女连忙捂唇，拉着连城旭藏在窗下。外面的护卫扫了一眼，见机关没有被触动，便移开视线。连城旭仰着头，看着那个少女唇微动，眸子泛起微弱的光。然后不远处一间屋子里发生了坍塌，所有守卫都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趁这时，她抱起连城旭，飞快拉了把烛台，一个转身没入密道。门关上后，烛台又回到原来的位置。离开的守卫一个个回来，轻声商量着：“……书塌了，不敢动……要不要汇报上去……”

那个少女，也就是被卷进来的明白筠，看着怀里的缩小版连城旭，忍不住又发出了“扑哧”笑声。

“你笑什么？”连城旭下意识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而明白筠在报出自己假名云白月，而连城旭无动于衷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后来的那个连城旭——当然，她没有经历过问天的人的世界，并不知道他们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经历的。

“没什么呀，你一个少爷，跑这儿来做什么？”

连城旭道：“……找人。”找连城浩！他没想到自己心生警惕了还会被算计，若不是云白月，他早在那机关下九死一生了！

明白筠耸耸肩，她之所以迟迟不去找连城旭，就是想趁此机会把连城家摸个干净。如今她的身份是丫鬟，做这些事再容易不过了。只是没想到……小时候连城旭一脸冷漠的样子好好玩哈哈哈哈哈……有些人绷着脸，实际上心里已经笑到抽搐。

“那小公子可不要乱走，说不定还有机关的呢。”

连城旭点点头，露出警惕的神情。一旁看着的明白筠扒拉了一下脸皮，不能笑，小公子会生气的！

密道下面，是一排长长的牢房。牢房里的人大多气息奄奄，看到有人来也毫无反应，有几个人也只是下意识瑟缩一下身子。明白筠眼睛微微瞪大，她原以为连城家关押罪人的地方顶多是废了人灵气，而且罪人大多是连城家长老、敌人之类的，如今看来，丫鬟暗卫之类的却是最多，而且大多神识破碎或是被……去了五感。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掌握着连城家的秘密，只是……为何不给他们个痛快？明白筠突然想起一些人修道走火入魔后需要人血或者发泄，这种时候数量众多的死囚便十分有必要了。如今天道残缺，人们修炼越深反而越容易走火入魔，而连城家作为大家族自然有不少大能！明白筠忽然后背发凉——还好她没有夜探连城家过，且不说是否会被发现，万一遇上连城家哪位老祖走火入魔，或者连城狄走火入魔，她断然不能完好逃脱。

而且，天道若迟迟无法被修复回去，越是有天赋有能力的人，越不会甘心被这片天下束缚，但想要逃离只能逆天而行，于是这种办法终会被流传出去，到时候普通人便成了踏脚石！生灵涂炭，其实也不遥远。神谕的枷锁前不久已经破了，倒时他们就会发现，杀死毫无瓜葛的人也不会被降罚，到时……

她不能再在连城家待下去了！她必须，马上离开去找烛叔！

“煦儿，回去！”

明白筠正准备抛下这儿不管，马上去逮连城旭，却发现缩小版的连城旭已经跪在了牢房门口。她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一些她早已经抛却脑后的记忆复苏。即便见识过母亲和哥哥的手段，她还是会折服于命运的诡谲与恢弘。

“娘亲。”连城旭伸手去抓那妇人，那妇人却是不断地后退，地上划出黑色的血迹。她身边还躺着一个人，气息奄奄，面目全非。

“你回去吧，我求你了！”眼泪划过伤口，带来的疼痛完全比不上意识受伤的痛苦。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还能移动，还能说那么多的话，可是她的意识已经一片混沌。

“娘，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怕告诉我好不好？”小小的连城旭跪在地上，缩回手小心翼翼安抚着对方。

“回去，是我们不好，我们背信弃义！我们不是好爹娘！你快回去，你不是我儿子！我撒谎的！”她听不清连城旭的声音，她只知道让他走，他不应该来这儿的！

她身边的人终于发出了破风箱一样破碎的声音：“连煦，走吧。活着，才有希望。”

连城旭，或者说连煦，他的手死死攥着牢房门，低着头看不清模样，只是声音还带着小孩子稚嫩的痛苦：“那你们呢？”我活着有希望，那你们呢？！

“他们不会遭报应吗？！”

明白筠轻轻叹了口气：“因为先有人背信弃义。”神谕不过是个枷锁，让人不敢轻易杀人，维护表面上的和平罢了。天道是他们九川的天道，与神又有什么关系呢？能求来表面上的和平已经很好了，至少，维护了那么久的宁静。可是在宁静之下，生离死别，算计谋划，永远不会少。

“不可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