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在一瞬间会有多少个念头，恐怕很少有人数过。

林洛前世的佛家曾有过一个说法，说人在一刹那间，能有八万四千个念头，这当然是虚数，只是形容人的杂念之繁多。

魔意潜入心源的瞬间，林洛一下子感觉自己心里潜藏着的八万四千个念头都活了过来。

而且，它们不光自己表现自己，还相互攻击，力图让自己成为最主要的念头，但是从总的来说，总是恶的念头在攻击善的念头。

数不清的这些念头在林洛心中爆炸开，让他一瞬间意识都模糊了，好半天才重新凝聚起来。

他打开意体，不出意料的发现，意体空间内已经布满了魔氛。

林洛一下子明白了妖魔气的本质，它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纯粹的天地元气，另一部分则是纯粹的恶意，或称魔意，妖魔气就是被魔气污染的元气。

而魔意也正是魔氛这一文士大敌的本质，这是天地间一纯粹恶意对文士心性本源的浸染。

本来文士遭遇的魔氛是随着他意体的壮大，而不断增强的，可林洛因为进食了妖魔血肉，魔气入体，魔气中的魔意被巨人窍穴分解出来，竟然就近侵入了他的心源。

这个世界的文士对付魔氛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诵读圣贤文选，借着对圣人言语与大道的共鸣，来增强自己的意体，从而提升抵抗魔氛的能力。

这种方法明显不适用现在的林洛，他的意体空间内一下子侵染了太多的魔氛，不可能靠常规的方法把它清除掉。

遇事不决抱大腿。

林洛开始在记忆里搜寻前世有没有对治这种情况的方法。

前世当然没有魔气魔意这种东西，可是魔意入侵人心的表现就是丛生的恶念，如果有方法对付纷杂的念头，当然也就能抵抗魔意。

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倒真被他找到一篇文章，里面记载了这种方法。

这篇文章圈内无人不知，圈外却没什么名气。

林洛当然不是什么圈内人，他是偶然得知，特意背下来充门面的，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派上了大用场。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玄奇，不知道那一步就会莫名的给自己打开一扇门。

这篇文章和两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相关，一个是程明道，另一个则是写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张横渠。

某天张横渠因为思虑纷扰的问题无法解决，于是写信给程明道，向其讨教，明道就给他回复了一封信，陈述自己的所思所想。

这封信被后世称为“定性书”，是前世学术历史上的一篇极重要文献。

林洛当初看着“定性”二字很有逼格，就把这篇文章找来背下了，他记忆一直很强，如今略一回忆，文章的内容立即浮现在他的脑海。

“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物而无情，故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

“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适道，大率患在于自私而用智，自私则不能以有为为应迹，用智则不能以明觉为自然。”

“圣人之喜，以物之当喜，圣人之怒，以物之当怒，是圣人之喜怒不系于心，而系于物也。”

所谓定性法，其核心在于去除自私用智的习惯，恢复人心自然的明觉。

明觉是心源本来的特征，只是魔氛入侵，杂念纷扰，这份明觉就被掩盖了起来。

林洛闭目静坐，任脑海中各种念头飞来飞去，不用意加以排斥，而是让这篇文章不断地缓缓从心里流过。

慢慢的，他头脑里的各种念头还原成了单纯的恶意，而他的心源里却冒出了一丝光亮。

这光亮越来越强，最后从心源照射进意体空间，一时间意体空间里到处都是游走的光线。

散布在意体空间中的魔氛遭遇到光线，立即消融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意体空间里的魔氛就消耗殆尽，意体又恢复了原本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