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郁闷程度比邵军更加强烈，而且暂时无解。

第二天，泉城。

任城的前任张书记，现在的副省级高官，看到《大家日报》的文章，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

四个鲜红的大字就像是一面旗帜一样，极度惹人的眼睛。

兰陵现象！

由于韩常务异常重视这次的现象级题材，《大家日报》精简版的报道没有通过，最终只能拒绝了兰陵市的沟通，端上了全套分析报道。

张书记拿着报纸看了又看，脸上的鲜红都快要凝结成块。

新组建的三大集团就像是三把匕首捅进了自己的前胸。

“刘书记，兰陵那边现在风生水起啊，你们好像错过了一些什么吧？”电话一接通，张书记就提醒自己一定要控制自己的语气，自己毕竟已经离开了任城，现在只能是从“关注”的角度提醒他们一下，免得被人说成指手画脚、人走心没走。

“领导，您说的是他们成立集团公司的事情吧？这个杨书记还真是会来事儿，好名声都被他们得了。实际上这些都是三个地市的产业，到时候GDP和税收也少不了我们的。”

听着现任刘书记轻快的语气，张书记只觉得刚才那种胸闷的感觉更浓重了。

淡定、淡定，他再次提醒自己。

“要是有了兰陵现象这个镜子，任城现象会不会成为今后的负面典型？”他也只能旁敲侧击一下。

数字算给你，税收分给你一部分，可是民间呢？老百姓的实惠可是都留在兰陵了，人家那里这是藏富于民，你要个花架子有用吗？

“这次我们确实是大意了，领导您说得对，我们在换届以后肯定找江家的人好好聊聊，任城是他们的家，他们不能忘本呀！”刘书记还是很幽默的风格。

只是在挂了电话以后，刘书记就暗暗捏了把汗。仗着和刘书记多年交情的份上，这样的事情出现一次、两次还能搪塞过去，可要是多了呢？

都是这个惹事的杨红星，干事情这么高调干什么？

前任张书记挂了电话，听到任城方面的保证，心情不但没能好转，反而更加地沉重。

燕钢的机会没抓住可以原谅，那是自己跟自己比；落后于彭城也想得通，人家是其他省的，《大家日报》都不会报道人家的事情，装作看不到就行了。

可兰陵就是任城的邻居，如果连鲁西南首座都保不住，那你这个传统“地区一哥”还有什么尊严！

与任城的惆怅相比，兰陵就是天壤之别了。

民间已经在高呼要欢庆“总部经济”了，杨书记这里却有点儿消化不良的感觉。

GDP一下子调增20个亿，这可就要了他的老命了。

在原本的世界里，1992年兰陵的GDP只有不到80亿，现在经过两轮调增，就到了恐怖的147亿。在去年进入前十之后，再次前进两名、挺近前八强。

“税收这一块会增加很多，这样对私营企业可不太好。”税务部门的负责人小心地推理着，也在提醒杨书记这样的后果。

这两年奉行“放水养鱼”，很多小企业能不收的就放掉了。现在税务部门真要急眼的话，有些小企业可就无法幸免了。

“江家的企业这几年过得挺滋润的，要不然让他们支援一下？”税务部门抖着胆子建议了一下。

都知道江家是杨书记的政绩，而且江家对兰陵的贡献有目共睹，人家刚刚把三个大的总部放在这里，已经很配合了。

“刚把人家请进来就关门打狗？”杨书记一听这个建议就觉得不上道，语气上就加重了一些：“后面他们还有很多产业可以放在兰陵，你现在让他们出这上亿税收，他们一家怎么行？”

这时候还没有实行国税和地税分开，地方对税务部门还有比较大的影响力。杨书记语气这么不客气，税务部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没人敢吭声了。

这种事情都是惹人恨的，谁提的建议估计就是谁做分析、外带执行，传出去了对于个人可没有任何好处。

“两位同志先回去吧，好好考虑一下如何依法收税。江家的产业虽然很大，但是他们已经完全依法纳税，首先还是要保证合法。”杨书记知道短期内也逼不出来，只好给他们时间，从长远考虑。

两位税务部门的同事走出大院，灰溜溜地都不好看。

有一位看看近旁没人，首先就憋不住了：“领导，要我说，干脆就让江家担着得了，本来就是他们惹出来的。现在倒好，他们捞着好处，让我们给他们擦屁股。”

“杨书记说得也是，人家这么支持我们兰陵，刚把这些集团总部设在这里你就要宰猪，以后他们还敢再来吗？”另一位还是有着比较强的大局观，“你们以后也要记住，收税不是目的而是为了更好地、更可持续地发展，现在江家就是我们兰陵的希望，你家也有人在江家的产业里工作吧？”

“领导，什么都瞒不住您。也就是这两年日子好过了些，以前家里的人闲着都难受。您确实是高瞻远瞩，我回去就划拉一下那些餐馆去，这两年没怎么收他们的税，全国已经是很少见了。”

税务局两位同事慢慢理出头绪来，杨书记却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办公室这个小圈子都被他兜了好几转。

终于，他抓起了电话，拨通了任城刘书记。

“老杨，我正想找你呢，”刘书记也在苦闷着呢，这次听到老杨的声音，热乎劲一下子就出来了，“你们日子这么滋润，赶紧拉兄弟一把。”

“刘书记，这次兰陵可是很被动了。”杨书记三言两语就把韩常务的要求说了出来，同时也想从刘书记那里获得一些安慰。

“哈哈哈，老杨，我看你现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刘书记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郁闷也可以传染嘛，“你们···你们这次把我们也连坐了，省里领导刚还数落我们没跟上你们的步伐呢。”

“刘书记，我看你笑得太早了，”杨书记现在连气都懒得跟你生了，语调都很不友善，“韩常务可是说了，你们的GDP分成比例是兰陵的两倍半，所以我们调高了20亿，你们就得调高50亿。以后可别说我没跟你通气。”

老杨说完就想挂了，这下子刘书记可急了：“别别别，给我们调高50亿可怎么行？再说了，税收也没地方去收啊，这边的摩托车、主题公园和学习机可是都没有多少盈利的。”

“哈哈哈，还真是，刘书记你可要多操心了。”杨书记一想到任城的几个产业，现在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还有那个半导体实验室，现在就没多少产出，肯定也帮不上任城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