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邮电大学。

站在学校大礼堂的讲台上，白志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台下却是一片沸腾，一张张热切的面孔、一双双期待的眼神，给了他很大的勇气。

“其实我觉得自己能讲的不多，那就跟大家一起聊聊我们怎么推销股市寻呼机的吧。”白志清一直是负责市场销售，口才自不必说，可是一旦面对这么多校友，尤其是很多在座的老师和校领导还比较熟悉的时候，就更是放不开了。

“股市寻呼机刚刚推出的时候，市场上反应一般。现在想起来才知道，那是铺设渠道的时间，把我们的新产品推向目标客户。只是那时候完全看不到希望。老东家给我封了一个绰号，叫做‘常败将军’。因为我在摩罗公司的时候就被巨潮公司打败过。”

说到这里，他竟然停住了。一个燕京大老爷们，竟然过不了这道坎？

“5月份的一天，转机终于来了。那一天就是翻盘的日子。所有炒股的、关心股市的人人都在找股市寻呼机，我们活过来了！”

众人舒了一口气。终于成了励志故事了，校友你快点儿吧。

接下来就是怎么憋死对手的股市寻呼机，校友们这才发现原来是个胜利的故事。

“如果没有巨潮，我们还要忍受两倍的价格、70％利润汇出国门，而我们也将在通讯行业长久落后、任人宰割。你们走出校门，将发现一个车间七八十个华国人，收入比不上一个西方技师，而这种情况仍在继续。”

人群在惊呼，这不太可能吧？我们学习这么认真、刻苦，怎么会？

“那时候我真正体会到一句话：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技术换市场，不只是技术和市场的交换，我们还要拿出一些尊严。”

这句话有争议，但是感情无比真挚。

看到现场的火候还欠点儿，白志清豁出去了：“在摩罗的时候，由于公司想继续收割超高利润，结果被巨潮痛击。那时的两任负责人都觉得是我的错，把我丢到了保卫部门。”

堂堂邮电大学研究生，如此受辱，台下已经一片牙齿咬紧的声音。

“我和你们这两代人要做国家的台阶，让民族电信行业踩住了、长高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在世界站得更高、更稳！”白志清自己总结的句子，用在这里刚好应景。

“白校友好样的！”有人率先鼓励他。

“加油！加油”学生们自发地鼓着掌。

这个标签打上去，以后，恐怕白志清校友就要成为一个标志性的人物了。

“很多人说，技术没有国界，尤其是电信领域，白人、黑人、黄种人都是同样的技术、使用方法，但是，如果你没有技术，就要承受高额的代价。”

白志清谈到了巨潮BP机面世后将BP机价格降低50%、腾龙交换机横空出世后将交换机价格打下70%，一个个鲜活的数字摆在面前，不容你不反思。

“只有民族的企业，才能创造技术进步的阶梯，才能提供高收入的岗位，才能成为世界的创新者。”

不到40分钟，白志清就讲完了。似乎是一下子就被打回了工程类人才的原型一样，一点儿虚夸都没有，全是干货。

象牙塔里的学子们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技术、学习之外的东西。这种情绪将会逐渐生根发芽，为他们提供人生的营养。

只是很少有人及时发现，整个故事变成了巨潮迎击国外贪婪资本的版本，巨潮公司这次的主要目的。只谈个人的情感，格局太狭隘了；纳入民族的情怀，才能获得更大支持。

“接下来请巨潮BP机投资方代表致辞。”主持人很快就要请李启山上台。

台下有人在起哄：“我们有问题要问白校友。”

正在退场的白志清又回到了讲台上，有了刚才的一顿缓冲，他的情绪已经安定多了。

“白校友，你刚才说的‘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我感觉你是从市场、价格方面来谈的，技术层面我不能赞同。”一看就是学术性的，上来就要争个我对你错。

“这位老师，不知道您是不是关注过美利坚对于法兰西、扶桑这两个国家在电信、芯片等领域的打压，一旦一个国家占据了绝对优势，这个技术就不再是世界的，而只是一个国家的；同时，华国只有在通讯领域有所作为，才能避免高额的专利盘剥，才能在新一代技术研发中跟上世界。”白志清一正一反两个例证，说服力很强。

“有些技术我们买过来也可以，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研发呢？”这是个“引进主义”盛行的时期，有这种观点的不在少数，只是高校的老师们提出这个想法，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难道这个人不是高校教职工，而是外资企业的职业经理人，或者主管部门？

白志清还来不及多想，不过这两种人都需要下点儿猛料才行：“我们国家曾经买过、也正在买很多技术，锡山的华晶就是例子，现在他们还没有投产就已经落后了两代，创新买不到、进步无法外包，另外就是如果你买来的设备和技术，开了后门、被国外情报机构窃听了信息，我们又该怎么办？”

提出问题的人明显地在思考着什么，没有显示出激动的情绪。原来真的是主管部门领导？

燕京邮电大学处在燕京，又是国内邮电行业的领军学校，整个可能性很大啊！

可惜，这位主管部门领导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只能先混个脸熟了。

“白校友，你从燕京到了兰陵，会不会觉得那里有些闭塞？另外，收入方面会不会下降了？”

这么脚踏实地的问题，直接把白志清问得笑了起来。

“估计这位同学快要毕业了吧？我敢说，你选择巨潮BP机绝对比在燕京好得多。今年初我刚去兰陵的时候，也是惴惴不安，到了那里才发现整个城市就是一个大工地，那里是一片热土。今年初兰陵的GDP被调增了一倍。

“收入方面，我在摩罗公司的时候每个月700多，自家人不说两家话，现在月薪1000多。”

台下一阵骚动，很快就议论纷纷：一年就一个万元户？

那位同学依旧不依不饶，看来是真的思考过这个选项：“我听说您原来在的外企都是实行年薪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实施的？”

年薪制的年终奖都很丰盛的，国内企业可没有什么年终奖的说法，发点油、米、挂历就算过年了。

这些小伎俩忽悠不了京城见过世面的大学生！

“外企的年薪制基本上是2-4个月月薪的年终奖，要根据业绩情况来；至于我的年薪，由于现在还没有一个完整年度，还没办法告诉大家收入怎么样。”白志清也想满足一下小小的虚荣心，还真是可惜了。

台下的师生也很可惜，你说了一大堆，一到关键时刻就换频道。可信度方面可就要打个折扣了。

李启山看到了江奕递来的纸条，迅速地起身、扭头、微笑，对着大家补充着：“大家好，这个问题我来说两句，白志清就是我从摩罗公司挖过来的人才。”

一亮相就知道是有发言权的人了，再加上李启山的形象很符合大家对领导干部的定位，这个信任必须给他。

“白经理上任后，BP机的销量出现了很大增幅，尤其是股市寻呼机的推出，让我们走到了市场前沿，这个就是白经理亲自主持的。白经理今年的年终奖不会低于6个月的工资。所以，他今年的薪水突破两万元是肯定的。”给人发钱的感觉真好啊，李启山一边拱着手、一边享受着大家的欢呼。

每年12月份正好是毕业生面临分配和走向市场的时候。这时候还是分配居多，燕京的高校又以留京为最佳选择。

只是这两年留京指标减少了很多，现在巨潮BP机给出的待遇极高，很多人就动了心。

“白校友，您这样的工资是个别的还是全面的？还有，刚才问到的离开燕京是不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您好像还没有正面回答呢。”

学生群落里一阵哄笑。

看到这些人略显单纯的笑脸，白志清的代入感一下子就上来了。几年前的自己不就是他们里面的一员吗？

“我们公司技术部那帮人里面，月薪基本上都在500元以上，应该在80%以上吧，老板最看重他们，上千的也有好几个。技术人才是收入最高的一类。”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像是学生面对老师一样的窘迫。又是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