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成斌的到来，彻底暴露了江奕家在海南的布局。

“没想到我就说自己这把老骨头不该坐头等舱，现在还真的被人盯上了。”韩成斌一直也觉得这个价位太高，快赶上前几年自己半年的收入了，在那里坐着的时候都不踏实。

而且江奕自己也是坐经济舱的。

可是江奕倒是无所谓，他能够想得开：“财务负责人要是坐了经济舱，说不定会有银行觉得公司没钱了，要咱们提前偿还贷款呢。”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也应该换成头等舱了。”

“我要是坐了头等舱，肯定也会被海航盯上，想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都没机会。”江奕知道这时候还没有大数据，各地也就是盯紧那些头等舱的乘客：“越省那边的人出去做生意，即使自己再紧张，也要买辆车开起来，就是想让债主和合伙人、供应商知道自己有钱，这涉及公众的信心。以后不用担心别人说。”

还有几个带“副总”职位的都可以坐头等舱，韩成斌虽然还没有加上这个抬头，可是出道早、又身兼重任，越级享受这个待遇也说得过去，也就不再纠缠这个事情了。

不过有意思的是，石主任的邀请非常独具一格。打着省里的名义，见面地点却又放在了商业经营区域。一边神秘兮兮地说可能会有省级层面的领导出面，一边还指定了个别“必须参加的人”。

“江采都是可有可无的，也没让大嫂参加。只有你这个大管家是必须要去的嘛。”江奕有些“嫉妒地”看着韩成斌，而且江采离得也不远，随时可以跟自己唱和一下。

“老板可别这么说，他们可能是觉得我能记住几个数字吧。”韩成斌被江奕这么一激，只能乖乖地服软，也终于喊出了那个不好意思叫出口的“老板”。

“江老板，这次海航没有出面邀请，难道是他们不太积极？”张晓蕾的信息敏感性非常高，她从新闻里面的名字排序、出场频率都能看出很多幕后的内容，何况这次出面邀请的人就很有说道的地方。

海航作为本地经济发展的企业主体没有出面，却由政府部门亲自下场邀请，说明海航摆明了不想单独面对、不愿意加深合作的立场。

“估计他们是不想实施第二阶段‘机票优惠计划’，毕竟这会实打实地损耗他们的利润。”如果他们不想干，对于江奕的计划会有很多的影响，毕竟这条渠道差不多是唯一的进岛路径。

海口，两个小时前。

石主任急匆匆地感到了一个中年人的办公室里。

“领导，没想到江奕那几个人会在这个时候到咱们这里来，这可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一般的地方邀请他们过来都费事，现在这些投资人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那岂不是说他们正在筹划的很多项目可以更好地落地了？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另一个中年人脸上也是一副“怎么回事儿”的表情。江奕的到来让他想到一件事情：江奕在几个月前的断语全部都应验了。

只是，高层的领导人可不像部门负责人那么沉不住气：

“石主任，一个小年轻就让你激动成这样，小心可别给咱们燕京人丢脸了。”

这位中年人也是燕京空降的干部，跟“同在异乡为异客”的石主任非常熟了，所以石主任跟江奕家沟通的情况他也很清楚。要不然石主任也不好意思越过部门一把手直接跟他直接聊上了。

只是省里的领导再怎么支持你，你也不好拿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来说事吧。所以，中年人自持身份，依然没有表现出很上心的姿态。

“赵领导，这个小年轻身后站着的可是香江和伦敦的专家队伍，他们还能牵头给海航增资。”石主任知道赵领导现在最关心这件事儿，只能拿出来说道说道。

“增资的事情让陈董跟他们先聊起来，等到差不多的时候省里再出面吧。到时候让他们那边能决策的人也过来一下。”

“这件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而且这两个姓江的加上他们集团的财务负责人就能拍板。”

“集团的财务负责人也到海南了？”石主任提供的这个信息这倒是有些出乎赵领导的意料，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不是因为两个小年轻要来这里旅游，才被石主任拉来随便聊聊，而是真的要在这里有点儿动作了。

不过，省里的领导要是出动，就得谈出点儿成果才行，要不然被参会的相关局办负责人传出去可不好。

“你们既然有私交，要不然就跟他们一起聊聊？”

石主任知道“私聊”这个词的意思，那就是不用带着期待去，不用带着任务回，绝对轻松。

可是，这样的方式也有一个天然的缺陷：闲聊闲聊，聊完就了，就如一阵风吹过。

同时，某些需要参加者就不好要求参加，比如掌握着财政大权的韩经理。江奕呀江奕，你事事都躲在你爸妈身后，现在还真的让我们头疼了。

“我去跟他们商量一下，看看他们能不能多几个人出面吧。”

省里的领导毕竟是有门槛的，石主任也知道分寸。

这也是江奕有些哭笑不得的根源。自己在兰陵见过韩常务，在辽省见过王领导，都是有当地的企业打了前哨，才能让对方主动提出跟自己见面。

可是到了海南，张晓蕾刚刚来了几个月，翅膀还没有展开，光靠石主任一张嘴巴渲染还是不够了。

“除了我哥之外，再加上韩经理、本地公司的负责人，我们这边一共四个人。”

石主任心里略微一转悠，发现江奕这边出席的都是有钱的主，还有就是执行层面的经理人，应该是够了。

“麻烦你们了，哈哈哈，我们这边也差不多，可能还要加上海航陈董。你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都是你们画下的道道，只能客随主便了。江奕心里暗下决定：既然你们这么抠，连个大门都不让进，那么这次一定要让石主任买单才行。

“领导今天真的来了，看了运气不错。正好这把抓了一手好牌，领导您要不然来试试？”石主任看到赵领导一个人过来，连秘书也没带，身上是休闲装，和今天的阵势倒是比较搭，所以也没有作出严阵以待的架势。

江奕等人连忙站起身来，跟赵领导打着招呼。赵领导摆摆手，让大家不用客气。

“这又是你喜欢的什么升级吧？规则跟北方差异很大，你们玩吧。我在这里坐会儿就行。”

江奕知道省里领导这是想单独聊聊了，给韩成斌一个眼神，后者就把牌交给了旁观的张晓蕾，然后去陪同省里领导了。

赵领导可以说位高权重，在省里还兼了常任委员，省里的重要事务都有发言权，所以一切言论都要谨慎。这次是因为有了石主任的背书和极力推荐，他才会直接和民企这样接触。他知道财务负责人不会跟他撒谎，起码这个财务负责人还是党员，有着多年的国企工作经验。

只是当他问询的事情越多，江奕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就越是不同。直到半个多小时后，他开始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石主任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招呼大家入座，陈董也活动起来了，牢牢地把住靠近门边的座位，就连张晓蕾也抢不走。

果然，在就座的顺序上，江采和韩成斌分别坐在了赵领导左右，因为前者是江奕的哥哥，后者可以代表公司。江奕这个真正的决策人坚持与石主任、商务厅负责人相邻，与赵领导、海航陈董都有些距离。

齐鲁人爱面子，今天驳了他的面子，成果说不定要打折扣。经过与韩成斌的沟通，再加上石主任的一贯熏陶，赵领导这时候才明白江奕的重要性了。

更让他头疼的是，江奕还是个“不爱喝酒的齐鲁人”，让他想要挽回不利开局局面的空间都消失了。有爱喝酒的江采在场，人家能编出一堆理由来替还在读书的弟弟挡酒。

两轮酒下来，石主任看出了赵领导的郁闷。照这样下去岂不是一直都无法预热起来？

“江奕，以前你跟我说过的离岛免税政策现在已经在起草申请了，符厅长那边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说实话，要不是这几年开通了香江的直达航线，我们厅里大部分人都没听过离岛免税政策。海南还是太偏了，要不是江老板给我们传经送宝，我们根本想不到该这么操作。而且这绝对能让很多人到海南旅游购物，而且很多都是消费能力比较高的人。”商务厅直接承担这个任务，符厅长早就对江奕家里在兰陵、彭城等地的投资有所耳闻，这次石主任搭台，他算是正式搭上线了。

在所有部门中，商务部门的招商引资任务是最重的，毕竟他们的主责主业就是这个。况且，离岛免税政策开放的对象只能是大型国企，这个政策要是批下来，届时能够留住多少在房地产泡沫中受伤的央企？

符厅长一句话提醒了大家一个重要问题：人员外流。

“陈枫，你们航空那边也能是一个很大的利好吧？”赵领导看到陈枫今晚一直这么内敛，特意点了他的将。

他只知道江奕家可以追加投资的事情，却还不太了解江奕要海航降低票价吸引旅客的事情。

“领导说的是。海南的人口本来就不多，这几个月又是出去的多、回来的少。很多离开的都是提着包、带着箱子的，一看就是不打算回来了。”陈枫也习惯了向政府哭穷，这两年正是航空公司两极分化的关键期，省里需要大力支持才能让一个省级航空公司迅速成长起来。

石主任所在的国有资产委算是国企的娘家，对这块也是深有体会：“企业这边其实也很难，尤其是房地产公司。很多企业负责人和私企老板现在连银行的人都不敢见，就怕又让他们追加抵押物或者偿还贷款。”

每个条线都不轻松，可是赵领导却同样是一筹莫展。年底对于明年经济工作的定性并未因为部分区域的窘迫而放松，对海南和北海等地的房地产更是没有任何松绑的迹象，哪怕是一点点松动也不可能。